郭绍听罢,无法想象仅凭个人表演的技艺还能高超到哪里去,陈夫人的舞姿已经脱离了他的见闻,他自然无法再想象还比她厉害的是什么样子。
他便道:“我虽是个外行,却觉得陈夫人的霓裳羽衣舞已是出神入化惊为天人,素净的羽衣竟舞出霓虹五彩来。传言周宪有名,或许她只是入宫有了展现的机会,被世人所察、故有诸多传颂罢了。陈夫人深居幽境,名气稍逊,技艺倒不一定比那闻名远近的人差了。”
陈夫人画得如黛的眉轻轻一挑,毫不客气道:“歌舞技艺,只有那醉生梦死的王公贵族才见识得多,郭将军不知此道,不足以为怪。”
郭绍只好说道:“愿闻陈夫人高见。”
陈佳丽道:“音律歌舞虽没什么实用,欲到高处却也非常人可为。首先要有资质,聪慧有悟性的心、骨肌也要天生就合适,没资质的人怎么苦练都没用的,当然有了资质还要从小就专门练习……”
郭绍点头称是:“和射箭一个理,厉害的都不是半路出家。”
陈佳丽道:“正是如此,不过与射箭武艺不同。男子学武,还能建功立业,为国效命之余为自己挣得富贵;女子学舞,又有何用?没有哪个女子立志就要成为抛头露面的舞姬,却是嫁个富贵家才是最好的归宿,既然有了名分和身份,还需要歌舞娱人么?”
郭绍饶有兴致地问:“那为何陈夫人、周宪和月娥都能歌善舞?特别是那周宪,应是江南国世家大族、朝廷重臣周家之女,不会歌舞琴瑟她不照样荣华富贵么?”
陈佳丽笑道:“郭将军不闻‘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光是容貌可是不够的,‘容’也可以说是尽力争得那人的喜爱。一些女子能歌善舞却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得到宠爱。无论舞技多么超群、心气儿多么清高,如果无人欣赏,孤芳自赏却是没意思。
可是对那些自己不感兴趣的人,欣赏不欣赏也无关紧要、不会在意。须得要自己倾慕的人,得到他的欣赏和宠爱,那便有趣了。为此,可舍得长年累月的训练。”
郭绍和杨氏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陈佳丽这说话颇有道理。那较有出身的人不愿意抛头露面做舞姬,却只要得到一个人的欣赏;如同一个武艺精湛的男子,一般是要择木而息、不会去做刺客或盗匪好汉,只愿意投效皇家一样。
比如郭绍自己,他觉得自己要是做刺客,肯定能做得很专业,藏起来狙杀对方,一箭一个专射要害,不要太犀利……但他愿意那么干么?因此要说盗匪歹人中有什么高手,多半是极其罕见;真正有武艺的都被朝廷收买了,没必要躲躲藏藏地过日子。
陈夫人又道:“周宪的底子不一定有我好,但她很倾慕南唐国六皇子的才华,又得到了机会进宫。那南唐国六皇子志趣在游山玩水、清闲读书赋词,有许多时间欣赏周宪的才技。周宪为了得到心上人的欣赏,自然倍加努力、心有灵犀……而我却不同,这霓裳羽衣舞还是几年前就开始排练的,不然现在都没心思了;我在荒废,周宪却在上升,所以她现在肯定比我厉害。”
郭绍听罢,点头若有所悟:“还得要懂得欣赏哩。”
不料杨氏却撇了撇嘴道:“男子懂歌舞又没用处……只有那不懂事的小娘子,才看得上只擅玩乐长相俊俏的小后生,郎君这样的人,只有明白人才懂你的好……”她说到这里脸上一红,可能觉得说的太露骨了,忙岔开话题看向陈佳丽,“郎君可问问陈夫人,她喜爱那样的小生么?沈家主肯定不是那等人。”
陈夫人听罢脸色一阵黯淡,说道:“先夫当然也不懂歌舞,他挺会做生意,精打细算必要时又出手大方,天生就是买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