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谨记。”谢钰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遗体,双拳不断握紧,轻声道:“先生您对我说,我天生瘦弱,便是有一腔热血,上了战场,也可能砍杀不了一名敌人便被杀死,但有时候笔墨也有着不同的力量,纸是白的,墨是黑的,只要我们读书人落笔下去,只要是真实的记载,便是成了史实。”
“人卑言微,身份越低,说话往往不被人重视,但是读书人著书立传不同。那些权贵的话,反而没有多少人听,没有多少人信。”崔淮嘿嘿一笑,脸色却是渐寒,“若是这里所有人都死了,总需有人告诉天下人,谁高义,谁懦弱。至于对错,那让天下人评说。”
平时自己的老师讲述的道理已经足够多,谢钰自然认同,他只是再次用力点头。
“像王将军,林将军这种英豪,他们的故事不可埋没。”崔淮微微眯起眼睛,道:“你我各自书写所见所闻,到时我的一份书稿,我会压在城中土地庙神像后的那石炉下,至于你,我和你七叔说好了,等到夜里,他从南边暗渠处把你送出去。”
“什么!”
谢钰一直安静的听着,听到此处,却是大吃了一惊,豁然抬首。
“若是入不了夜,这城就破了,你走不了,那便也就算了,你七叔是老船工,那处暗渠修时他又在,若是到了河里,连他都带你走脱不了,那也算是天命。”崔淮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什么。
谢钰的眼眶顿时红了,他看着自己老师分外坚毅的面目,最终说不出话来,只是在深深躬身行礼时,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
就在这名书生落泪之时,一些意志如铁的军人眼眶也是微红。
只是他们比这名书生更有经验,他们没有低首,而是抬头。
这样他们即将溢出眼眶的眼泪便不会轻易的流淌。
城中有一些营帐,原本便是钟离城中守军搭建起来,准备给不时到来的援军所用,但此时大多数却变成安置伤员所用。
这几名意志如铁的军人都是从道人城中杀出的将领,他们此时身前的塌上安置着的便是道人城的主将晋冬。
晋冬的身上有很多伤口,但此时最难缠的却是一道看上去很细小的飞剑伤口。
这道伤口在他的左肋,因为伤口只是细细的一条红线,连鲜血都没有流淌出多少,所以之前甚至都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只是和一些不起眼的伤口一样,做了简单的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