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细细一思量,韦氏当权,这是上皇容许的事吗?上皇既然料到会有今日,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的很清楚了,秦少游练神策军,秦少游治神策府,神策府财源广进,日进金斗,这一切一切的纵容背后,某种程度来说,就是制衡韦家,而事实上,无论韦家和神策府的关系好坏,这都不是根本的问题,因为即便他们曾经相交莫逆,一旦双方都达到了权利的顶峰,就必定要争锋相对,甚至你死我活。
上官婉儿轻轻的看了武则天一眼,秦少游是棋子吗?韦家现在看来,未尝不是。
她抿抿嘴,欣赏着韦正德等人的反应,上官婉儿发现自己对他们没有任何仇恨,反而有一些惋惜,某种程度来说,这些人……即便是韦正德这样身居高位的,只怕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武则天继续道:“于是,韦家就想了个法子,要用武三思,来制秦少游,这个法子,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武三思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哪里会是秦少游的对手,于是,就有了武三思被诛,自此之后,韦氏再没有真正能制衡秦少游的手段。”
“哎……万物的兴废,都是有迹可循的,秦少游治河南,政绩卓越,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你们韦家既然制不住他,也不愿意让他日益膨胀,况且……韦氏这个人,心思很深,野心勃勃,哪里会甘于,做一个小小的皇后,她呀,若是换做是其他时候,不过是个寻常悍妇罢了,可是有了机会,就免不了贪权。”
“秦少游在河南府日益壮大,可是韦家呢,韦家也逐渐开始站稳脚跟,剪除异己,独揽朝政,只是这还不够,韦氏是朕的儿媳,她的心思,朕岂会不知,她想学朕,想要一步登天,可是这天下是李家的,无论姓李的再如何不好,韦家想要学朕,只怕也是不易,固然庙堂之上,尽都换做了韦党,可这又如何?韦家若是敢图谋不轨,难道就不怕出第二个李敬业吗?只怕在你们韦家心里,这第二个李敬业,就是秦少游吧。”
“假若秦少游借此机会,登高一呼,天下人对你们韦家本就厌倦,这时必定会群起响应,一个弹压不住,韦家的所有如意算盘,可就彻底的打空了,韦氏和你们这些韦家的徒子徒孙,怎敢来冒这个风险,所以你们韦家想要更进一步,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彻底剪除神策府。”
“可是难啊,天子与秦少游的关系似乎还算不错,没有足够的理由,即便韦氏下定决心,天子那边,也未必就肯就范,显儿虽然糊涂,可是不至于糊涂如斯。况且没有足够的罪证,也难以服众,不免遭人质疑。”
“你们必须要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偏偏秦少游的背后,是关东士族,这些关东士族,实力远远不如你们关中人,可是论起收揽人心,你们却是远远不如的,你们想要一个正当的借口,是吗?”
“如此算起来,你们想要动神策府,就难免要打到朕的头上。若是今夜,朕暴毙于洛阳宫,你们再四处来抓刺客呢?朕乃上皇,上皇遇刺,大家第一想到的人,只怕就是秦少游把,毕竟,想当初是秦少游杀死了武三思,而武三思是朕的侄子。更不必说,只要你们需要,大可以事先伪造一份朕要剪除秦少游的旨意,如此,便可自圆其说,向天下人说,朕因侄子为秦少游所杀,这秦少游当初,又曾夺门取了朕的皇位,朕心中含恨在心,早就伺机报复,于是秦少游先下手为强。”
“如此一来,一个小小秦少游,居然敢杀朕这上皇,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胆大包天,几乎可以想象,莫说是天下人无话可说,便是当今天子,自己的母亲被杀,若是不能杀秦少游,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朕今日一死,你们便可一箭双雕,再借机拿秦少游,神策府立即群龙无首,转眼便可灰飞烟灭,韦卿,不知朕猜的对吗?”
韦正德的额头,已经是淅沥沥的冒着冷汗。
其实韦后和韦弘敏为何要让自己杀武则天,他自己也是不明所以,只不过既然这是韦家的意思,他只能照做就是。
本来以为,这只是走漏了风声,让武则天早有准备,可是现在武则天如此丝丝入扣的剖析出来,这就不是走漏消息这样简单了,韦家的所有把戏,其实早就在人家的掌握之中,这……才是真正可怕的。
武则天抿嘴,笑的更是和蔼:“你们……倒也是好算计,如今朕早已成了囚中鸟,你们想要杀朕,还不是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