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随即道:“那就给我铲粪。”
他脸色铁青,眼眸扫视一眼那些观摩的骑兵,大喝道:“下一队……”话在这里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秦少游,于是伸出手,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本要勒马排众而出的一队骑士纷纷又制止住了马,方静则是踩着泥泞到了秦少游马下,对着秦少游,抱手作揖道:“都尉大人怎的来了?下官见过秦都尉。”
秦少游坐在马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正好有闲来和方校尉学习马术,方才方校尉的骑射实在让某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哪。”
方静苦笑,面露惭愧之色,道:“哪里,下官这点三脚猫功夫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况且为将者未必就要善战,最重要的,却还是练兵,下官实在无能得很,这骑射已练了一月之久,依旧没有半分成效。”
秦少游却是摇头,正色道:“方校尉此言差矣,这里毕竟不是飞骑,飞骑的骑射,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不过飞骑的兵都是从禁军各卫里挑选出来的勇武之士,他们的底子足,在入飞骑之前就已善战善射,稍一点拨,骑射的本事就有了。可是这团结营不同,将士们呢,现在气力是有的,胆量也是不小,说是精兵也不为过,唯独缺的还是技巧,这东西不是一月两月就能练出来的功劳,既是笨鸟,方校尉也就别指望着他们能一鸣惊人,就让它先飞;别人下一分功夫,我们下三分功夫,别人操练一个时辰,我们操练五个时辰,吃得苦中苦,才能练出兵中王,方校尉只管往死里操练就是,至于其他的,包在本都尉的身上,体力消耗大,三餐不够,那就是四顿、五顿,战马吃不消,那就再买一批马,轮替着来跑,将士们跌打得厉害,那就多请大夫,还是那句话,能用钱解决的事就是小事,而方校尉所教授的行军临阵之法,却是这团结营里天大的事,如何把一个人锻造成百炼之钢就如何锻造,我秦少游未必是个合格都尉,可只有一条,这些兵,包括了你方校尉在内,我是如自家的兄弟看的,是我秦少游的人,钱我不在乎。”
只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秦少游的心在淌血啊!
不过……这也确实是秦少游的写照。
这些民团,其实和秦少游的联系并不紧密,因为秦都尉隔三差五都看不到人,不是去绣花,就是去做买卖,兵……毕竟不是秦少游练出来的。
可是要维系大家之间的关系,秦少游唯一能做的,就是确认在团结营中所谓‘兄长’的角色,方静可以是团勇们的严师,而秦少游必须是父兄,所以别看有时舍不得,他照样还是表现出自己的大方,明明团结营现在已经步入正轨,财权已经从秦少游的单方面出资变成了食户的税赋。
可是秦少游照样大言不惭,他把这笔钱的概念故意含糊,从而使得营造一种老子养你们的印象。
而这方面,秦少游做得倒是很成功,至少在这团结营上下,对这位秦都尉都是敬畏有加的,秦少游的威望,显然也远远比方静要高得多。
方静听罢,忙道:“下官知道了,有秦都尉这一番话,下官岂敢不尽力?”
当秦少游去到了大营,外头的操练依旧还在继续。
其实本质上,秦少游不是一个武人,或者说,虽然现在是弃笔从戎,带了兵,可是他心里却还是很有情怀的。
读书人最不好的毛病,就是带兵时喜欢装逼,仿佛不特立独行一些,就浑身难受的厉害,秦少游也有这坏毛病,一到了营里,他就有看《春秋》的坏毛病,高高跪坐于大帐,下头几个文吏小心翼翼的在办公,而秦少游独坐上首,身子微倾,手持一本春秋,沉吟不语,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等到天色微微暗淡下去,操练却还在继续,只是从一开始的骑射变成了给战马洗刷和喂养马料,等到马儿回到了圈子里,大家才开始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