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忆随着幻境跟在软团子的身后,瞧着小姑娘从腼腆羞怯慢慢长大。裴卿言几经周转终是拜入了星衍阁门下,后因资质出众而被老阁主收入座下。

唉,小小年纪就成了个老古板。

球球撑着下颚,扼腕叹息。

要是她能早生个几万年,把当初的小裴姨拐回来当童养媳自己养着该多好呐

好吧,早个几万年她阿母阿娘还是两个族中幼崽呢,大概率是生不出她的。

星衍阁第六层曾是少阁主的居所,其中自成天地,亭台楼阁、长廊水池应有尽有。这会儿正是小少阁主学习的时候,颜知忆托腮倚在案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这孩子正襟危坐、板着张脸在认认真真地练字抄写经书。

裴姨幼时也太可爱了吧。

球球勾唇看着,那亭外射来的些许日光映入裴卿言浅棕色的眸子里,一片澄澈明亮,竟是如琉璃一般动人。眼睫长而密,像小扇子一样地随着呼吸慢慢地轻颤。

颜知忆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指尖有些作痒,不自觉地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小姑娘长长的睫毛。

可惜她暗搓搓伸手伸了一半,便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球球。”

是她的裴姨。

颜知忆瞬间缩回了手,若无其事地转头看了看,一脸无辜。

“我没想要摸她的睫毛。”

球球狡辩道。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裴卿言忍不住勾了勾唇,径直走了过来,将心爱的姑娘搂进了怀里,爱怜地亲了亲她明亮的眸子。

“怎么了?”

虽然裴卿言脸上的表情浅淡,但颜知忆还是一下子捕捉到了她有些异样的情绪。球球朝后仰了仰脑袋,有些不解地抬手捏了捏女人的脸颊,轻声问了句。

“有些难受。”

她的裴姨闷闷着声音,眸中逐渐有些泛红,正搂着她的腰不肯放手。

叫颜知忆看来,竟与那幼时被赶出店门的小家伙表情神似,委屈巴巴又恹恹的。

只添了许多的自责和难过。

身处秘境,颜知忆稍稍想一想倒也能猜到她究竟看见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好笑地凑过去亲了亲自家媳妇儿的鼻尖。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的裴姨便有些湿漉着眸子闷声低低问她:“我从前是不是很讨厌?”

没有护着球球,反倒在球球最艰难的时候冷眼旁观、落井下石,还总是惹球球生气……

裴卿言只要一想想幻境中球球对自己的厌恶,心中便不觉地慌乱。她心疼那个被众人排挤时隐忍不能回驳的姑娘,便愈发痛恨高台之上的自己。

她的球球死时也未有多大,尚且是妖族中的青年,却为了扭转时间线而命丧于阴暗的密室之中。

白发黑裙,瘦削单薄,满身落寞与生命耗尽的颓然败落。

让裴卿言只是在一旁看着,便不住地落了泪。

心颤疼惜,不能言。

“唔,是挺讨厌的。”

颜知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回答得很是肯定。她含笑瞧着抱着自己不放手的女人,便看见了女人默默红着眸子垂下脑袋、抿着唇角不敢说话的模样。

救命,她的裴姨为什么这么可爱!

颜知忆有些不舍得逗她了,赶紧垂头去安抚地亲亲抱抱。

“叫人讨厌并不代表你做错了。”

“裴姨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当时没有护住你……”

裴卿言抬眸看她,抿了抿唇瓣,心疼地搂着她不放手。

“我那时于你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你又有什么义务来护着我?”

颜知忆轻叹了声,抬手抚了抚她的白发:“往日的事不可追忆,便罢了。”

“如今我等想不通当日情形,当年你我又怎会料到如今……”

颜知忆眸中陡然显出些许笑意来,拖长了酥软的尾音,倚在女人怀里慢悠悠地说着:“……怎会料到如今你我会同塌而眠,做尽了情.事?”

球球坏心地呼了口气,眯着眸子满意地瞧见女人羞红的耳根。

颜知忆复而点了点裴卿言的胸口,低笑着问她:“好姨姨,当日我于你仅是陌生人,如今我是你的谁?”

“难不成是……好侄女?”

球球眯眸看着女人愈发晕染艳色的脸颊,这双眸中尚且微红着,如今又被如此挑逗,当真是好生无措。

裴卿言脸上发烫,却是不曾回避地抬眸直直对上了心爱姑娘的眸子,忍着羞意,认真肃然地告诉她:“你是我的爱人、伴侣,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不是……不是侄女。”

最后那一句话,她声音有些低了,倒也在颜知忆含笑的目光下抿唇说了出来。

对于正经且有些古板的裴圣来说,这些话要说出口可是个不小的难度。

“……日后你不必再如从前那般辛苦。”

裴卿言垂了垂眸子,执着她的指尖送至唇边吻了吻:“若你想要杀谁,我便替你杀了。”

莫要再用那法子强行提升修为了。

断绝经脉,复而重塑。

那样的痛苦,裴卿言不愿意、不舍得让自己的姑娘再体会到半点。

清心寡欲的圣人愿意垂头做姑娘的手中刀刃,为她开杀戮、斩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