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声铃铛响起,虞婵游刃有余的神色倏尔破碎一角,雾气般混入一中矛盾的情绪。
那是悲怆而不自知的纯净。眼角眉梢的质感都不同于之前费尽心机的伪装,像个天真烂漫的女童被扔在冰天雪地的旷野上。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
红绡尽头,一把贴身而藏的软剑现出寒光。
观众们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她今日要戴面纱。
原来是为了在刺杀他时,不会被血液溅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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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太棒了!!!”
拍摄结束,寂寥无声的棚内,响起白崇平一声亢奋的爆喝。
全场掌声雷动,更有甚者欢呼起哄,现场热闹得不像个电影片场,倒像一场狂欢派对。
可虞婵仍保持着杀青时的那个姿势,怔怔跪在原地,望着自己洁白如纸的双手。
长剑刺穿他胸膛的那刻,她却有中灵魂出窍的感觉。仿佛看见另一个虞婵就站在对面,一剑刺中了自己。
明明那只是一个捅破血包的动作。
可当他的身躯被四溅的血液染红,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冰冷的金属划破了她的胸腔,撕裂了她自己那颗遍覆血管的心脏。
那是阿季。
她半跪在地上,垂着头,正红色的流仙裙摆,洇开大片玫瑰般的泪痕。
似乎有人喊她,问她虞老师,怎么了,没事吧。
可那声音像隔着万重迷雾,根本传不进她的耳朵里。
有人拍她的肩膀,她蓦地往后一缩。
他在血泊中倒下的瞬间反复在眼前上映,巨大的恐慌和悲恸占据了她的全部心房。
其他万事万物统统进入不了虞婵的意识,什么迅速抽离出戏的技巧也被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脑海中只剩下了一句话。
——那是阿季。
她彷徨四顾,心痛如绞。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世界渐渐安静下来。
被冻在迷雾里的她,忽然看见一支伸到面前的玫瑰花。
熟悉的,浅粉色的,朱丽叶玫瑰。
玫瑰似乎笼罩着这世上最梦幻绮丽的七彩极光,撬动了她的回忆。
“小婵,我在这里,我很好。”
“拍戏已经结束了,别害怕。”
“想想你最喜欢的芭蕾舞曲,想想我们一起去看过的极光。这朵花漂亮吗?我给你买了一大束,一会就都送给你,你可以把它们抱在怀里,我们一起拍杀青照,好不好?”
季澹的声音轻柔如羽,低声哼唱着她最喜欢的那首舞曲旋律。
这声音拂过她混沌而绝望的噩梦,将一缕温暖得不可思议的日光,映入虞婵心海里无边无际的冰原旷野。
他将她抱进怀里,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呜。”
虞婵出走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身体里。
回过神来的瞬间,她转身抱紧季澹,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衣服。
她扯着季澹的衣角,反复地确认道:“你不许离开我。”
季澹斩钉截铁:“当然,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他已经脱下被假血浸染的龙袍,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分明的棱角有中说不出的俊逸。
虞婵只当他是为一会儿杀青拍照做准备,并未多想,将头往他的肩头埋进去。
眼前是一片暖融融的黑暗,四溢着令她安心的薄荷冷香。
她仍不放心,补充道:“我也绝对不会欺骗你,伤害你。我一定不会像她那样离你而去。”
季澹将她抱得更紧:“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就算我们哪天吵架了,闹矛盾了,你也不许放开我的手。”
“好。”
季澹牵过她抓着花枝的手,将她玲珑如玉的指节紧紧包裹在自己掌心里。
“呼……”
虞婵哭了一阵,泪意总算渐渐停止,她揉了揉眼睛。
那双眼睛并未因哭泣而红肿,相反,眼周晕染上一层淡淡的彤云,衬得眉目更加皎皎如画。
“大家已经解散了吗?”
虞婵四下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大殿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