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夜里才下了场小雨,为这凛冬季节又添一份寒气。
柳树枝叶早已枯败下去,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仆人拿着扫把伫立在庭院一侧,看着在院子里撒泼打滚的孩子们,内心陷入了深深的忧愁。
——他刚刚才扫完的院子,现在又算是白费了。
“来啊来啊!你要是追得上我我就把这个陶响球还给你!”
“二狗你信不信我跟你娘告状说你又把她新缝好的裤子给划破了!!”
打闹声和追逐声不绝,立在人群中间的聂茂彦手忙脚乱地企图招呼,但老实人如他,也只有一个被欺负的下场。
裘元白捧着杯热茶坐在台阶上的太师椅上,怡然自得:“大半年未见,没想到这群小家伙还是这般闹腾有活力。”
“不过这个年轻人看着有些不行啊,”裘元白瞥眼立于自己旁边的钱巧曼,“钱家丫头,你就嫁了个这样的?”
熟识裘元白的都知道他是典型的嘴硬心软,钱巧曼自然也不会将这当成是裘元白的贬低,只是浅笑:“丰林他是还需要多历练。”
倒是钱嘉言还帮忙说了两句话:“但姐夫的学问还是不错的。”
裘元白瞪他一眼:“你小子还顶撞起老师来了?”
他又瞥眼孩子群中的聂茂彦,不屑地哼哼:“要不是看这小子有两分真本事,老夫才懒得理他。”
裘元白抿口热茶,又想起什么:“我听说现在朝廷有意在将来对平民子弟开放仕途?以他们的学问水平作衡量?”
仆人连道:“这也只是风声,并未昭告天下。”
以往入仕途多靠的是家族荫蔽,是以若是要对平民子弟也开放同等的入仕机会,那必然是要动相当一部分人的利益,再者如今教育也多是由贵族垄断,这方面的改革势必只能逐步推行,在未成势前不可能先大喇喇地公告了,是以这仆人才连忙说明。
裘元白却点了点头道:“要老夫说的话早就该如此了,没想到这先帝一死,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仆人:“……”
他懂了,对他们家老爷他就不应该说这么多。
钱巧曼也忍不住露出想笑的表情。
正值此时书院大门处传来两声扣响,仆人连忙借机溜走:“老爷我去看看。”
他推开书院门看了看,正见一对年轻夫妻立在门口,男子俊美沉稳,女子则俏皮灵动,见到仆人时她还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啦。”
仆人捏着扫把的手一紧,连太阳穴都不自觉跟着跳。
明皎伸手在仆人眼前晃了两下:“傻了?”
仆人:“……”
果然,世界上比他家老爷还能让人感到无语的就得数明皎公主了。
而这时已经有在打闹中的小萝卜头冲到门口,一眼瞥见站在门口的燕冢和明皎,当即眼睛一亮:“是安夫子!!”
“还有阿皎姐姐!阿皎姐姐也来了!”
于是一群听闻声音的小萝卜头一窝蜂往门口冲来:“安夫子我们好想你!”
“安夫子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阿皎姐姐我收到你捎给我的兔子灯笼啦!”
“阿皎姐姐你今天看上去好像有一点不一样啊?”
燕冢听到那句以为他死了的招呼不由唇角抽搐,明皎倒是从善如流,笑眯眯地揉了揉小萝卜头们的脑袋:“光想你们安夫子不想我?”
“哈哈哈哈你这么说小心被罚作业!”
“怎么样?那个兔子灯笼我可是挑了好久的!”
“不一样?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嘻嘻?”
很快明·孩子王·皎就已经和小萝卜头们边说边进了书院,燕冢虽然被这一通猛烈问候弄得面色不大好,但还是跟着一起进去。
聂茂彦看见他们进来时下意识便要行礼,但他很快还是止住这个趋势,心有惶惶往钱巧曼的方向过去,企图从妻子那里得到点安慰。
——而后他便见自家夫人和小舅子一起朝明皎的方向过去,亲亲热热地打起了招呼。
“难得出门啊阿皎。”
“好久不见阿皎姐姐!”
聂茂彦:“……”
他又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裘元白。
却见裘元白激动地差点把手里茶盏给摔了:“这臭丫头居然还敢进来!!”
随即便见这位年近古稀的大儒一下子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气势十足也向那边走过去:“明……臭丫头你好大的胆子!!”
聂茂彦:“……”
这次他成功地和立在门口的仆人对上了视线,彼此目光中都充满了无助。
明皎一一和钱巧曼、钱嘉言打了招呼,才笑嘻嘻转向裘元白:“我怎么啦?”
裘元白一看她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胡子都竖起:“你还好意思?拐跑了老夫的得意门生你就是这副嘴脸?!”
“连成亲都不带通知老夫一声?!”
那语气,活脱脱像是自家闺女被登徒子拐走私奔的无辜老父一样。
而被拐走的黄花闺女燕冢当场面色就不怎么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