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绅殷德硬梆梆地回道:“不疼。”
和珅伸手想要摸儿子被他打过耳光的那边脸颊,却被躲过,他叹了口气,说道:“儿啊,阿玛知道你还疼着,但是打在儿身,疼在我心。你疼,阿玛的心比你更疼!”
丰绅殷德抿了抿唇,重复道:“阿玛,我说了,不疼。我知道的,阿玛这么做都为了我好。”
和珅望向皇宫的方向,摇了摇头,缓缓道:“不,你不知道。丰绅,我们家难啊。我年过不惑,除了早年间吃过些苦,之后的二十余年,人世间该享的福都享尽了,就是即刻死了,那也够本!”
“可是儿啊,你不一样,你今年二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怎么舍得……唉!丰绅,你记住,你的将来尽数依托于公主,不论如何,你必须把公主给哄好了!”
丰绅殷德不再躲闪,而是直视着和珅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阿玛,我不怕。我是阿玛的儿子,我能享阿玛带给我的福,也能吃阿玛万一失势的苦。要是将来真有那么一日,阿玛不在了,我随着阿玛去就是!”
和珅用力地“呸”“呸”几声:“瞎说什么?我儿必会长命百岁!好了,就送到这,赶紧回去吧,别让公主等急了。”
丰绅殷德低低地道:“阿玛慢走。”
往回走的时候,丰绅殷德遇上了和孝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她福了福身,道:“附马爷,公主已回了东边的厢房,请您过去。”
丰绅殷德点了点头,顿了顿脚步,还是去往了和孝公主的住处。
和孝公主一见他,微红的眼眶更添了几分湿意,她颤抖着抚上他的脸颊,哽咽道:“天爵,疼不疼?”
丰绅殷德身子一僵,天爵,那是他的字。自成婚以来,公主一贯唤他为“附马”,如此亲昵地直呼他的字,还是头一次。
“早不疼了,劳公主忧心。”丰绅殷德很快恢复了平静,恭谨地说道。
和孝公主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丰绅殷德受不了她的目光,不自在地拱了拱手:“公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丰绅就此告退。”
和孝公主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抱住他的腰:“天爵,不许走,我不让你走!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我不想,我不要,我不愿!”
“我是你的妻啊,我不要你见了我就跟见了皇阿玛似的!我不许你再叫我‘公主’,我要你叫我的名字,叫我‘和孝’!”
丰绅殷德感受着身后不住轻颤的身躯,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硬下心肠道:“公主,你是皇上的女儿,身份尊贵无比,丰绅不敢造次。”
和孝公主喊道:“我让你造次,我让你像寻常人家的丈夫对待妻子一样对我!”
丰绅殷德轻轻掰开她的手:“公主,丰绅不敢。”就要离开。
却见和孝公主悲痛之下,又失了支撑,眼前一黑,软软地就要往地上倒。丰绅殷德大惊,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和孝,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事?太医,快宣太医!”
和孝公主睁开眼,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天爵,我听到了,你心里是有我的……”
“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对我?”
丰绅殷德怔了怔,神情苦涩不已:“阿玛的事……我不想连累公主。”
正是因为他心里有她,他才不想将来他们家出事之后,使得她受累。所以他努力地与她保持着距离,明知道她想要他好好读书,科举晋身,入朝为官谋前程,但他就是假装不懂、不知。
阿玛要是出了事,他身为阿玛唯一的儿子,怎么逃得了?还读什么书,谋什么职,做什么官?不如放飞自我,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把当下给享受了!
至于公主……公主是无辜的,公主与他关系越疏远,对他越失望,她以后的日子反而能更好过。
和孝公主听了他的肺腑之言,气得拿拳直捶他的胸膛,边打边哭:“什么以后的日子好过,我眼下都不好过了,还谈什么以后?天爵,我不怕,不管日后如何,我愿于你荣辱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