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几名叛匪放弃对于光尸体的凌迟,齐齐冲他举刀。陈友谅毫不犹豫地向前踏了一大步,将正对着自己的那名叛匪劈得凌空倒飞。第二名叛匪的刀刃后半部,同时狠狠切上了他的大腿。被护腿的甲胄卸掉了大部分力道,只带起了一串淡淡的血雾。
“去你娘的!”陈友谅扭头一刀,砍断此人的脖颈。又侧身一刀,将第三名围攻自己的人劈出圈外。第四、第五把刀先后砍中了他,砍破板甲和金丝甲,疼得他头晕目眩,半跪于地。剩下的叛匪大喜,纷纷举刀冲过来,准备将他剁成肉泥。
“呯!”又是一声火铳轰鸣,一片铁砂贴着陈友谅的头盔扫过,将他身边的叛匪打得鬼哭狼嚎。
“三哥,我来了!”张必先丢下发射完毕的大铳,扑上前,将陈友谅抱在怀里,掉头朝马道狂奔。张定边,欧普祥等人带着百余名残兵,搀扶起已经累瘫在地上的邹普胜,且战且走。
“谁叫你们过来的,西城墙呢,西城墙不要了吗?赶紧给老子回去,回去!”陈友谅瞪圆了眼睛,扒住张必先的肩膀,大喊大叫。
“跑了,皇上跑了!”张必先低下头,跟他对吼。眼泪和血水顺着两颊一起往下淌。“皇上自己刚才从东门跑了,咱们还拼个什么劲儿?快走,快走,再不走就再也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皇上,皇上……”陈友谅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冷地看着张必先,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卖布的那厮自己跑了,把三千多妃子全都丢在了皇宫当中。文武百官也跟着全都撒了丫子,就把咱们哥几个丢在了城墙上!”张定边快步追过来,一边骂,一边从张必先怀里接过陈友谅,不由分说背上了后背。
他怕陈友谅挣扎,因此双臂用了十分的力气。然而陈友谅却像被抽去了魂魄般,软软地靠住他,嘴巴里不停地嘟囔,“跑了,他真的跑了?他,他是咱们的皇上啊!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御林军千户张洪生没跑,太师邹普胜没跑,五千从池州赶来的精锐没跑,三百铁甲卫没跑,自己这个金吾将军也没跑。然而,天完国的皇帝陛下,当年连死都不怕的徐大哥,居然没等城破,就自个跑路了。这,让池州和安庆等地的南派红巾以后还有什么面目见人?这,让连日来战死于城头上的千秋雄鬼们情以何堪?!
没有人回答陈友谅的疑问。残存的铁甲卫和御林军们,簇拥着,逃下北城墙,穿过蕲州城宽阔笔直的街道,以最快速度冲向城东。
有大量的火把出现在城西和城北的敌楼中,那是蒙元官军和倪部叛军在庆贺他们终于破了城。大伙能听见来自背后的鬼哭狼嚎,大伙却谁也没有勇气再回头。
城内的楼台馆舍中,也很快涌起了火光。那是一些地痞流氓在趁机发财。每当灾难来临,最高兴的就是他们,因为他们可以不受追究地去杀人越货,可以再一次轻松改变身份。
被打劫的百姓们,则无助地嚎哭。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带着匆忙收起来的大包小裹,像没头苍蝇一般随着人流四处乱撞。看到浑身是血的张必先等人从身边跑过,他们的眼里先是闪过一抹畏惧,随即,便涌满了无法克制的厌恶!
“呸!”有人冲着陈友谅的脸吐了口吐沫。虽然半途落地,却将他羞得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天完国本来是为了保护百姓们而诞生,然而天完国从始至终,带给他们的却只有灾难。
“放下我,放下老夫!”邹普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孱弱,却又充满了果决。“老夫不走了,老夫今天要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