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带你出来,是为了让你爹给官府有个交代。现在交代有了,你就不必留下来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待会儿打起来了,我未必还顾得上你!”
“我——”吴良谋心中先是觉得一热,随即,便涌起了无穷无尽的屈辱。然而,感动也罢,屈辱也罢,短短数息之后,却全部让位于理智。
很显然,这个节骨眼儿上最理智的做法,是速速离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速军发起狠来,可不会管谁是怎么来的,是不是红巾军的人质!况且这红巾军,刚刚洗了吴家,跟他仇深似海。他即便再年轻气盛,也没必要留下来与对方同生共死。
想到这儿,吴良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着朱八十一拱手施礼。“如此,在下就先谢过都督高义了。祝都督旗开得胜,所向披靡!”
“回去告诉你爹,能躲就尽量带着乡亲们躲一躲,那鞑子眼里,可未必肯区分是谁是义军,谁是顺民!”朱八十一微笑着点了点头,跳下战马,开始帮弟兄们推鸡公车。从那一刻起,再也没多看过吴良谋一眼。
有股被轻视的感觉,瞬间再度占据了吴良谋的心脏。他真想冲过去,大声告诉对方,自己身手不比对方麾下任何一个人差。自己是将门之后,临阵指挥肯定不会输给红巾军里的大老粗!然而,理智却牢牢地抓紧了他的双脚,让他停在原地不能移动分毫。这种时候,争这一口气有什么用呢?自己与他们不是一种人!自己读了许多书,师出名门,有殷实的家业和大好的前程,而他们,只是一群土匪而已,还刚刚将自己的家洗劫一空。
“听伊万的,他比咱们懂得怎么打仗!”
“车和车之间留出几条过人的通道来,只要能挡住战马就行了。别把咱们自己的路挡死,一旦色目人逃了,咱们还得追杀他们呢!”
“车子放下后,王胖子带着辅兵去挖陷马坑。战兵和掷弹兵,赶紧都把甲穿上,然后坐在车墙后恢复体力!”
“老黄,你行不行,不行就把铜炮交给别人,你带着你的徒弟从山后边先走一步!”
“……”
朱八十一爽利的声音陆续传来,字字句句,仿佛都充满了诱惑。吴良谋呆立在原地听了一会儿,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冲着正在等待自己做决定的庄丁们说道:“走吧,从侧面绕过去。有红巾军挡着,阿速人顾不上追咱们。”
说罢,从距离自己最近的庄丁手中夺下一根红缨枪,当拐棍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开了。
众庄丁也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办才对。按道理,他们已经被庄主送给朱都督了,应该留下跟红巾军并肩作战才对。然而远处杀来的鞑子兵马遮天蔽日,姓朱的手中只有区区一千多号人,大伙即便留下来,恐怕最终结果也难逃一死。并且一旦被鞑子发现是吴家庄来的,肯定还会牵连到庄子里的父母和家人。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想帮忙啊?!想帮忙就自己留下。不想帮忙就赶紧跟我走!”吴良谋向前走了一小段儿,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上。又回过头来,恶声恶气地喝道。
“唉!哎!大少爷,您慢走!我们这就过来,这就过来!”众庄丁如梦初醒,拿起离家前庄子给大伙专门配置的兵器,背起简陋的行李卷,跟在吴良谋身后,如逃兵一般跌跌撞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