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军这些年在当地驻扎,除了操练、防守、出击之外,还要进行军垦屯田,尽量自给自足,能够减轻朝廷粮食供应的压力。
可一旦大决战,全体西北军出动,那粮草的消耗就是数倍增长的。
除了国库粮仓备有的粮食,其他各省、州府都要全力往西北运送粮草,甚至为了往边境运送粮草,朝廷还和盐商做交易。朝廷收缩盐引发放,如果盐商想获得更多盐引,就必须往西北边境运送粮食,然后靠着粮食的接收文件再去换取盐引。
聂青禾也想为西北军做点什么,不管是洛将军还是贺驭,还是为了支持大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她让玻璃厂的伙计们先停止做玻璃,做一大批蒸馏水和酒精,然后调配成医用酒精。
她还让研发组带人研究改良用于防箭的特殊甲衣,最里面是几层绗缝在一起的丝绸,然后一层皮甲一层丝绸,再一层棉甲一层丝绸,一层皮甲一层丝绸,再一层锁子甲,再用结实的粗棉布包裹住,最外面又是一层皮甲,最外层的皮甲要订铆钉。
这样的防箭甲衣要给最勇猛的将士配备,这是冲锋躲避箭矢伤害的有效防具。
就算没有这样考究的甲衣,其他的兵士甲衣内部也是要绑缠绗缝过的丝绸的。因为丝绸柔韧结实,被箭矢穿透的时候会裹着箭头一起被刺入肉中,而箭头都带有倒钩,如果直接拔箭头会破坏身体内的其他组织,有丝绸裹着取箭头的时候会更容易一些。
战场上的士兵很多都是死于箭伤,而大部分又是死于术后感染。
她自己钱财和材料有限,只能设计样品然后交给朝廷,让他们打开国库批量赶制。
等研发组做成了改良版,她也不出头,而是由沈知北、方准几个呈送工部,然后工部牵头加上兵部户部等,邀请皇帝做个现场测试,看看这改良甲是不是比现有的甲胄更能防止箭矢的伤害。
经过现场测试,的确比现有的甲胄更能防御箭矢的伤害,于是皇帝下令户部拿钱,工部和玻璃厂一起督造,不分日夜地赶制改良甲送去西北。
多做一件,就能少牺牲一个士兵的生命,而西北军人数不多,却都是以一敌十的勇士,少一个都是很大的损失。
决战发生了寒冬腊月。
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时节,是因为漠西草枯马瘦,人也畏战,而若是等来年风暖草青,那他们马蹄轻盈,战士贪婪凶残,那将是大周将士们的劲敌。
据唐风说这一次贺驭他们会兵分两路,洛将军在边境和敌人进行正面交锋,贺驭则带人带上粮食深入漠西内部。
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赢则大周五十年内都将和平。
聂青禾没有问如果输会如何,因为在她心里不做贺驭会输的假设。
而唐风也没告诉他们,洛将军和贺驭不会输,如果不能全面胜利,他们会血战到底,最后以他俩当中一人的性命来换取惨胜。
对于大周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聂青禾让玻璃厂多做一些镜子,交战的时候,镜子反射光线可以影响敌人的视觉,就能为大周将士多争取意思胜利的可能。她把用法都写在书信里,到时候一并交给贺驭。
等战争真的开始了,除了朝廷和聂青禾以及军户家属这些息息相关的,其他人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千里之外的事情,距离自己太遥远,而普通人的日子,依然是每日的柴米油盐。
聂青禾依然很忙,毕竟现在她生意多得很,除了金台城和京城,他们的货还要销往苏杭、广州泉州等地,还得出海。
聂青禾之前忽悠的那批胡商已经返回大周,还带来了南洋、东洋的商人。他们很喜欢聂氏玻璃、护肤品、美妆品等,大批量地进行贸易,还给大周带来了不少珠宝、新种类的农作物、经济作物。
这一忙就到了年后二月,西北边频传捷报!
洛将军和贺驭在边境以及漠西境内与敌人对阵几十次,共斩敌四万五千八百四十九!
千里眼、医用酒精、改良甲、镜子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因为千里眼的帮助,他们能及时发现潜伏在灌木层中的敌人。
因为改良甲的保护,受箭伤死亡的兵士比从前少了三分之一,而医用酒精的消毒效果,也让受伤的兵士们得到了更好的治疗,有效减少了死亡率。
洛将军亲自写了一份详细的战报,描写了贺驭是如此带队组成镜子阵,如何配合□□兵以少胜多大破敌人强悍的骑兵!
此战共斩敌八千七百五十六人,是斩敌最多的一次战事,也是此次战事彻底击垮了漠西联盟部落的骑兵。
在打散漠西联盟的主力以后,贺驭率队深入漠西,誓要将他们彻底赶出漠西境内,然后在漠西扶持不同的势力,让他们互相制衡。
三月份,皇帝下令让漠南回转的沈寂带领仪仗队和猪牛羊前去犒赏三军。
同时让西北军一半的兵士留在当地屯田,收成自给自足不必纳税,同时肩负巡守边境的任务。另外一半则随洛将军回京换防,回归京营。
洛将军带兵回京那天,皇帝命太子率领内阁百官前去永定门迎接。
大军归回京营,洛将军则带领众将领回京进宫受封。
进城之时,百姓们都挤在大路上夹道欢迎,纷纷往他们身上丢花儿、香帕子、香囊、荷包,甚至还有人丢绣球!
他们疯狂地喊着洛将军,贺将军,恨不得将他们的耳朵振聋。
聂青禾跟洛娘子在阿大和唐风几个的保护下,原本站在大明门附近的黄金位置,在这里不需要和人挤。可因为在这里要等很长时间,他们又转战玻璃厂那边的路口,打算去那里等。
当凯旋的将士们骑马过来的时候,百姓们的欢呼声潮水一样由远及近,震耳欲聋。
聂青禾感觉自己耳朵已经暂时聋了,都听不见什么,只能努力地踮着脚张望。
等尖叫声像沸腾的水达到姐姐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马上挺拔的洛将军,人到中年依然丰神俊朗。
洛娘子激动地喊起来,“爹,爹!”
洛将军原本面色严肃目视前方,这会儿转首目光正正地看到了他们几个。他微微勒马,停下来,其他人便也齐刷刷停下。
道路两旁负责秩序的兵士们立刻让看热闹的百姓靠后。
他们看着洛将军下马,朝着路旁几人走过去。
洛娘子喜极而泣,“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洛将军看着感情丰富又鲜活的女儿,不再是他走之前怏怏不乐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快乐,他心里安慰又感激。他张开双臂抱了抱自己的女儿,然后把女儿交给唐风,又看向旁边的聂青禾,“青禾?”
聂青禾忙见礼,口称见过大将军,心里却止不住地惶恐,贺驭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洛将军让她不要多礼,温和慈祥地道:“你和长安已经定亲,你也要叫我一声舅舅。”
聂青禾:“见过舅舅。”
洛将军笑了笑,“别担心,长安还有任务,过些日子定当回转的。”
他声音坚定有力,没有半点犹疑,给人很大的安全感。
聂青禾看他,想从他眼神里判断他是不是在撒谎。
洛将军虽然人到中年,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依然清澈沉静,没有半点浑浊,更没有半点轻浮犹豫,坚定得和他的人一样。
聂青禾的心稍稍定了定。
洛将军:“咱们一家人一起回去。”
立刻就有人牵马过来。
洛将军想说女孩子坐车。
这时候周边的百姓纷纷喊道:“聂老板骑马飒得很!给她马!”
聂青禾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些人怎么那么八卦呢,就没人不认识她吗?
洛将军却很高兴,让他们都上马一起回家。
皇帝让太子去城门迎接他们,可他们也不能直接进宫面圣,毕竟一个个长途跋涉风尘仆仆,总要洗漱刮面捯饬得干净一些才行。
洛将军回家收拾一下,跟家人略说几句话就匆忙进宫。
洛娘子则把聂青禾一家甚至穆道长等人都请过来,到时候大家要一起热闹。
而且家里客人多,就算三伯他们告状,爹也不会太听他们的。
果然等洛将军回府以后,五叔三叔两家也都到了。
五叔一家还好,就说来给亲哥哥接风,多年不见甚是想念,而三伯一家则来哭诉卖惨兼告状的,想告侄女残害他们等等。
洛将军却面色微沉,让他们先安静,因为他要先跟贺驭岳父岳母说话。
他虽然是将军,却是自小读圣贤书的儒将,并非那种只会打仗没有情商的大老粗武夫。他跟聂父聂母聊天,让两人非常舒坦自在,就跟一家人一样。
洛将军:“长安那孩子表面是个冷情的性子,其实内心火热,认准的人和事儿就会坚持到底。他喜欢青禾,必然是等不及我回来提亲的,希望没有太过唐突冒昧。”
聂父不知道说啥,干脆就笑或者点头,话都留给聂母说。
聂母跟着闺女见多了大场面,这会儿也很会说了,“哪里哪里,那孩子可招人疼,他请了闫老先生提亲的,礼数周到得很。”
洛将军又问了聂红花和小力,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孩子,对他们和颜悦色,喜欢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