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回到锡兰么?”撒迦利亚一惊,随即了然,心中竟随之升起些许窃喜来,“那么我也追随您去锡兰,我可以继续在锡兰圣堂里修行……”
撒迦利亚的想象力也就到这里了,他知道殿下会留在王都就是因为陛下,那么一旦陛下逝世,哪里会比锡兰更适合做殿下的家呢?
“不,我不是指回到锡兰。”缪宣心中涌起一阵悲哀,又到了不得不告别的关头,而不论他怎么做,似乎都会留下伤害,他所经历的世界太多,他对于离别和死亡的理解又和小世界中的人又截然不同。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我是不是,不应该在小世界里建立过分亲密的联系呢?
缪宣硬着头皮说道:“我是想……我是想要出海看看。”
撒迦利亚这一次受到的惊吓真是非同小可,他错愕地转过身:“殿下?!您在说什么!”
缪宣干巴巴地道:“这个世界这么大,我就是想要到处看看,我不能够只待在尼亚特尔柏的土地上吧?我还是——”
“和那位阿依德诺的总督阁下一起么?”撒迦利亚想都不想就这么问了,疲惫让他的头脑不再与往常一样理智,突兀的消息又让他难以压制激荡的心情,于是这个在往常绝不会出现的质问便不受控制了——“殿下,您知道,他是以怎样的情感对待您的吗?”
这一回轮到缪宣惊悚了,他想完球了,我还是吓到了本土宗教人士,但这个问题根本没法解释啊!
缪宣本身就在爱.欲上有着绝对的缺陷,再加上幼年经历,他根本无法理解性取向的不同有什么区别,他连情人和朋友之间的差异都搞不清楚呢,还折腾这些?
但事已至此,既然离别早已注定,倒不如给出一个情感上的铺垫,缪宣心一横便坦白了:“我知道,我其实一直都明白的——虽然我无法理解感情,但我想,我注定是不会爱上任何一位女人了。”
有那么一瞬,撒迦利亚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彻底陷入了呆愣,在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他难以自制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主啊……”
缪宣一看这刺激过头了,赶紧描补:“撒迦,我没有对主不敬的意思,我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过‘肉.欲’或者‘爱情’的,我这辈子不会和任何人——”
“不只是阿依德诺的总督,还有帕西瓦尔吧。”撒迦利亚打断了缪宣的变白,他已经彻底控制不住他的心态了,几乎崩溃地道,“殿下,是他引诱了您!让您产生这种堕落的念头吗?”
这一回轮到缪宣傻眼了,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谁?”
缪宣当然能拒绝一切基于倾慕的爱意,但这前提是相对明确的、在客观上能理解的宣告或者表白,比如德雷克——虽然这家伙的动机仍然存疑,但他在缪宣心中的定位已经不一样了。
而对于心存爱意但不愿表露的人,缪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对……”撒迦利亚沉重地喘息,“他的伪装是这么低劣,真相迟早会暴露,我只恳求您不要被他所影响——男人与同性的结合,是极其罪恶的!”
撒迦利亚痛心疾首,而缪宣也大受震撼,只不过后者并不是被宗教震撼心灵,而是被我的好兄弟又想当我的好♂兄♂弟而震惊。
到了这一步,这天是聊不下去了,撒迦利亚匆匆告辞离开,只留下还回不过神的缪宣。
小系统蹲在他秒哥的精神海里,一边看着多年来的娱乐积蓄,一边嗑着模拟出来的瓜子爆米花,正唏嘘着,却突然感到了不对劲。
在小地图中,代表着德雷克的小点不再安安分分地待在一个房间里,而是开始跃跃欲试,仿佛是想要进入主卧室来。
小系统大惊,赶紧给他哥报警:【哥,海怪动了,他要过来了,他推开门了——】
缪宣这边也正忙着,他在和撒迦利亚告别后紧急收拾心情,迅速地离开皇宫,让傀儡直奔某位亲王的府邸——眼下骏鹰不得不留在皇宫中,这正是偷家的大好机会,
缪宣刚翻过围墙,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一个有可能是眼线的东西,闻言差一点就要摔到灌木丛里。
【他进来了!】小系统大声告状,【他坐到床边了——哥,这家伙还看着你!】
缪宣:……
其实缪宣一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德雷克在他面前的时候似乎是没有距离意识的,他很喜欢肢体接触,但这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有什么不轨的意图,而是他很习惯这样做,就像是多年照顾病人的护工。
缪宣:他还有什么动作吗?
小系统:【不,没了,他就光坐着……哥,你现在看起来好安详啊。】
缪宣:……
缪宣抹了把脸,对小系统道:等他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动作再和我说。
说实话他倒也不怎么担心,毕竟他的主意识和傀儡都能够在一瞬间回归本体,房间外也守着信鸽与夜莺的成员。
而且比起只是看看不动手的德雷克,眼下他要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缪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宅邸,在大大方方地伪装成了侍女后,抵达了楼层最深处的房间,这里的一切布置都千变一律,虽然奢华但也俗不可耐,像是所有贵族都会习惯的装饰,只除了房门外挂着一只机械鹦鹉。
缪宣推着餐车进入房间,鹦鹉歪头瞅他,玻璃珠制作的眼珠子散发着无机质的光芒,就像是一只精美的艺术品一般,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动作。
大门在缪宣的身后关闭,昏暗的房间显露出了它真正的模样,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房间,从橱柜到墙壁,无数鸟类标本被悬挂在半空中,它们的身上镶嵌满了金属零件,金铁打造的鸟喙像是刀刃一般尖锐。
总而言之,非常符合骏鹰性格的阴间审美。
那对可怜的小姐弟就挤在一张古董一般的沉重大床上,厚重的帐幔被拉得严严实实,也算是隔绝了鸟类的窥伺。
缪宣叹了口气,掀开床边的帘幕,借着帐幔的遮蔽,对着缩在被子里的孩子们轻声道:“我知道,你们的父亲是假的。”
皇宫内,女王的寝宫。
骏鹰安静地等候在女王的病房外,他的左边是上了全套披挂、一看就卖相良好的教士与修女,纷纷低头诵经;他的右边则是仪态优雅、面容哀戚的达官贵胄,各个手绢擦泪。
这群装模作样的家伙做出一派虔诚又愚蠢的模样,好似他们面临的不是即将驾崩的女王,而是即将塌了的天……
有什么好悲伤的呢?衰老无能的君主死亡,壮年能干的新王登基,这难道不是整个帝国的幸事吗?
不过骏鹰仍然有足够多的耐心,他愿意兴师动众地送这个老妇人一程,虽然他相当地看不起她,但怎么说呢……
安娜女王,好歹证明了这个家族中的女性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在作为母亲时也能拥有慈爱。
这个残忍的家族中不全是贪婪的狮鹫,也有芬芳的玫瑰。
骏鹰做出一副哀伤的模样,和身边的宗教人士团体一起念诵《玫瑰圣母经》,但即便他的嘴上能背诵几乎所有广为人知的宗教典籍,心中却永远转着卑劣至极的念头。
也不知道这老女王病死,那小亲王会有多么悲伤呢?
眼看着最后一个血亲离去,他的心中一定十分痛苦,他会有什么反应?也许会哭泣吧……
一想到小亲王被自己的温柔所伤害——那淡蓝的眼眸将蒙上水雾、苍白的面孔也沾染泪水、那份持重与冷静彻底被悲伤打破!
骏鹰立即兴奋起来,不由得更加期待起女王的断气了。
也就在此时,女仆长匆匆从内间走出,主教和修女们恰好念完了一段经,纷纷抬头望去,还不等大主教询问,女仆长就转向了骏鹰:“陛下现在精神不错,她想要见一见埃尔图萨公爵小姐和埃尔图萨公爵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