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失礼了。”德雷克对着缪宣垂下头,一副乖巧离开的模样,“请您恕罪。”
这告罪看似恭敬,但他却并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更何况在起身站直后他的体格得到了完美的展现,缪宣只觉得眼前的光都被遮了一圈。
“这……”女王瞅瞅站得笔直的德雷克,又看看她的大侄子,又是古怪又是迷惑,“莫纳,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缪宣沉默片刻,按着手背,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总督先生,在下一次觐见前,请务必先学礼仪。”
德雷克低下头,板着一张脸,轻轻地应道:“嗯,我都听你的。”
缪宣:……?
这家伙怎么回事,是错觉吗,他难不成是在——害羞?
夜莺们早就忍无可忍,强硬地把这个家伙拉扯开,但在被动离开前,德雷克还不忘侧头看向女王——但他并不是看女王的,而是阴狠地瞪了一眼挡在女王面前的那只傀儡。
这个眼神,怎么说呢,有点像是嫉妒。
缪宣:“……”
缪宣想,这次总不该是他的错觉了吧?
除了因昏厥而被送到医生手中的倒霉蛋,以及在觐见阶段就被丢出去的无礼之徒,春日宴不再发生任何与人员方面有关的意外,顺利地结束了。
缪宣前脚回到寝宫,信鸽们后脚就送来了完善的情报——关于德雷克-布朗的一切。
缪宣拿着厚厚的情报,从头到尾翻了又翻,愣是没从这杀伐果断、铁血淬火的人生经历中找到什么古怪的地方,他甚至开始怀疑他今天见到的“德雷克总督”是假的,但血条和蓝条的数据可不会骗人。
倒是小系统在他哥的意识海中看得心惊胆战——想想看吧,一个厮杀成性,奔波多年,二十七了不结婚,不爱女人不爱钱财的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去亲陌生男人的手。
有那个似曾相识的味道了。
也就在此时,信鸽的传讯员急促地敲门,在傀儡打开大门后,她扒着门框就报告:“殿下!那个家伙找到克里斯丁去了——”
克里斯丁就是缪宣日常隐居的剧院名称,这座来自母亲的宅邸既是信鸽的本部,也是他字啊这个世界真正的家。
缪宣皱眉:“这么快就被他找到了?”
女官打扮的传讯员:“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但就在他被扔出王宫后,他立即赶去剧院,包了外间的夜场,赶走所有的普通人,然后他就……就……”
缪宣冷笑:“他做了什么?破坏我的剧院吗?”
剧院是来自母亲的遗物,缪宣不会容许任何失礼的行为。
传讯员抹了把脸:“不是的殿下,他正在往剧院里运东西,您还是去看看吧,我们拦不住。”
缪宣:……?
缪宣从王宫离开,连夜赶到老巢,当他推开对外营业的外间大门时,差点认不出这地方。
他的小剧院本来也不是什么高端的场所,就是一处藏在闹市中的屋舍而已,最常见的消费群体是中产阶级,因此经营人员对外间的布置就只追求得体。
然而此时此刻,他得体的舞台和观众席彻底变了模样,它们看起来像是什么巨龙的洞窟,各种各样的珍贵财宝被随意地堆在地面上,这些东西可不是那些最常见的金银,它们每一样都有着远超贵金属的价值,称得上有价无市,可遇而不可求。
其中最廉价的大约是色彩缤纷的精磨矿石,其次则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玩,最珍贵的就是有着特殊效用的自然产物——缪宣曾用一枚黑珍珠铸造傀儡的双眼,那枚珍珠就属于此类珍宝。
缪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被人用钱砸了。
这感觉太古怪了,他回忆着自己上一次被砸钱是什么时候……除非去翻系统的记录册,否则他还真记不得了。
小系统:……
缪宣听到身后的通讯员在没什么志气地倒抽冷气,他只好让傀儡接替她推动轮椅,直接把他舞台中央。
那位阿依德诺的总督就等候在舞台下,站得笔直——缪宣等了半天没能得到他的开场白,这人杵在这里的目的好似就是看着他,缪宣十分无奈,只得先道:“虽然这么要求十分冒昧,但我能请你把这些东西弄回去吗?”
德雷克大震惊,小心翼翼地反问:“您……不喜欢它们吗?”
缪宣:“……”
缪宣:“抱歉,这不是我是否喜爱的问题,它们非常贵重,因此我不能就这样收下它们,请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德雷克还沉浸在他梦幻般的气氛中,于是理直气壮地陈述事实:“我就是想把它们给你,我想不到其他的方法——”
想不到什么其他的方法,能够讨得你的欢心。
缪宣当然理解不了德雷克的想法,他再次拒绝:“在今日之前,我们并不认识,无功不受禄,请把它们带回去吧。”
德雷克终于意识到了缪宣的困惑,于是他暂时回归了一下正常人的逻辑,随即回答:“那么这就是我的赔罪——为我的失礼。”
系统:……
系统终于确认了什么,他疲惫地在金色的意识海面上坐下,惆怅地叹了口气。
系统啥也没说,那缪宣就更不可能靠自己领悟了,他自以为敏锐地寻找到了真相——总督必然有着其他的意图,他很可能是故意用错礼仪,然后借此找到一个与他联系的契机。
虽然这么想也有着许多破绽,因为他想要拜访是很容易的事情,但缪宣真的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只能暂时这么猜测。
“只是不合适的礼仪而已,那并不算什么。”缪宣继续拒绝,“但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这里,一定是有所请求的吧?请坦诚一些,否则我的答复也不会改变。”
德雷克:……
德雷克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明明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就是给人一种委屈的感觉,他缓缓低下头:“我是为了阿依德诺的归属……还有‘骏鹰’。”
缪宣心中的轻松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他叩了叩轮椅:“原来如此,请随我来。”
信鸽的情报存在漏洞,这位海盗总督还和目标一有关!海盗——在海洋这块广阔的领域上,骏鹰又做了什么,渗透了多少势力?
一旦这联系搭上,许多事情就要重新考虑了。
缪宣把德雷克带到了他最内间的书房,但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只有书房才是郑重商议的场所,而且这里是他布置得最仔细的房间,就算撕破了脸,他也能保证压制德雷克。
不过这位总督先生在走入书房后就有些走神,他出神地望着周围的布置,轻声道:“原来是这里……和我……没有什么变化。”
缪宣一愣:“抱歉,我没有听清,请问你在说什么?”
德雷克立即回神:“没什么——这里很好。”
缪宣:“……请坐。”
话音落下,缪宣还没让傀儡搬来凳子,德雷克就已经在唯一发生变化的区域坐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杵在门边的傀儡,随后看着缪宣,认真地道:“下一次,这些事情,请让我来。”
缪宣:“……”
缪宣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奈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正当他想要开始切入正题时,却突然在小剧院里察觉到了新的客人。
是伊恩,他也赶到了剧院来,难道有什么急事吗?
缪宣立即为他打开通道,而就在伊恩匆忙赶来的过程中,德雷克也若有所觉,抬头望向门边。
书房的大门再次打开,仍然披着礼服的高大男人匆匆进入房间内,他的脸上还带着愤怒的神情:“殿下,那个诺德诺尔的总督很不对劲,他的船队在今晚有古怪的动静,他们挪动了——”
伊恩的声音戛然而已,他在此时才看到了那张可恶的、熟悉的面孔,这个失礼的海盗、令人厌恶的野蛮人正坐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甚至仍然穿着那身可笑的所谓礼服,与他的殿下促膝长谈。
而更要命的是,德雷克还露出了防备的神情,他甚至下意识做出了挡在亲王面前的动作——就仿佛这里是属于这只海怪的巢穴,而他才是唯一的守卫者。
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