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静,保护好身体。弓箭手,准备射击——”军官们紧紧的贴在箭垛后面,看着下面在车兵的掩护下推着撞车一步步逼向宫门的士卒,大声吼叫道。
“进攻——”在章台街的另一面,马何罗再次发出了怒吼:“弓箭手压制射击——”
太子陪着皇后坐在温室殿,听到西门传来的吼声,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皇后卫子夫见了,心疼的伸过手握住太子的手臂:“据儿,你担心吗?”
“母后,我不是担心。”刘据摇了摇头,目光中透出的不是紧张,而是悲哀。“他们都是我大汉的好男儿,儿臣无数次在梦里想过,什么时候能带着我大汉的雄兵征讨四夷,听着如此雄浑的吼声,将是怎么样的热血沸腾。儿臣……儿臣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听到了这个声音,却是在我大汉的长安城,而他们现在想要杀死的,正是儿臣自己。”
太子压抑不住自己的悲哀,无声的抽泣起来,他双手掩面,背弯得象张弓,头抵在膝盖上,痛苦的抽动着双肩,连日来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如何。他一直在希望卫风能讨来陛下的赦免诏书,可是他又时常在想,陛下就算赦免了他,他又如何面对那个威严冷酷的父皇?自己这个儿子,这个臣子,居然和父皇刀兵相见了,虽然是被逼的,可是毕竟走到这一步了。
为了那个位置,父子之间就要以这种方式相对吗?
他无数次的想过放弃,不做这个太子了,他愿意单身一人,自缚到陛下面前,请求陛下的哀怜,他可以放弃那个位置,只想讨回他曾经拥有的亲情,他是多么希望再能象三十年前一样,承欢膝下。
可是他也知道,就算他愿意放弃,他也不可能有机会亲密无间的叫一声父皇了。
卫子夫看着悲痛欲绝的太子,泪如雨下。她生的儿子她知道,太子的性格象她,平和、软弱,从来就不象他那个雄武过人的父亲,陛下不喜欢他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是天注定的,她也没有办法,她曾经无数次的欣喜过,她为自己能为陛下生下一个继承人而觉得欣慰,可是现在,她觉得的只有悲哀,如果这个儿子不是长子,他会走到这一步吗?也许就和其他几个皇子一样,封个王爵,安安稳稳的在他的封国度过一生,他那么聪明,一定能做个好王爷的。
可惜,一切在他出生的时候已经注定,曾经的荣耀,现在只剩下后悔。卫子夫看着痛哭的太子,无言相劝,只能默默的陪着流泪。
“殿下,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陛下的错,是奸臣江充的错。”长御倚华轻微的皱了皱眉,觉得太子这时候哭泣对人心不利,她轻声劝道:“殿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挡住这第一波进攻,首战告捷,才能鼓舞士气,才有机会等到陛下赦免诏书。殿下就算要向陛下请罪,也要活着见到陛下才行,要不然,你这谋逆的罪名可就背定了。”
太子凛然一惊,他抬起头来看着倚华,深深一揖:“据失态了,多谢倚华姑娘提醒。”
倚华微微一笑,抬手让人取过水和毛巾:“殿下,洗洗脸,出去见见众将吧,这个时候殿下的信心就是他们最大的支柱啊。”
“多谢。”太子接过毛巾,用力的在脸上搓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站起身来向卫子夫一揖到底:“母后,就在这里等候我的好消息。”
他的声音还听着些鼻音,可是却没有一丝紧张,有的只是无比的坚定和昂扬的斗志。
卫子夫十分高兴,她破涕为笑,起身走到太子面前,伸出手象三十年前一样,替他整了整衣领:“据儿,去吧,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要象个男人,别忘了,你身上有一半陛下的血,还有一半卫家的血,不要让我们对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