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的,所有公文分两摞整齐落在案头,一摞已阅,一摞尚未翻阅,墨砚与笔搁置于顺手的右边,笔搁上搭着一支笔;挂满不同笔的笔挂却安置在最左侧,一个并不好随意取挂的位置。
郑煜星悄悄在心中描绘了一个画面——每日上值时,这些笔的主人,会如陛下翻牌选妃似的在里面挑一支,然后一整日都不换笔,一日忙碌后,将它与笔洗中沐浴净身,再给挂回去,与其他兄弟姐妹们一起,期待主人次日的翻牌临幸。
不是他天马行空,因为他今日才发现,秦蓁就是这德性。面上端的正经八百不苟言笑,怎么看都该是个学识渊博的女博士,偏偏选只笔都能选出无尽风流的味道来。
该说是个人习惯,亦或是枯燥的上值日子里一点自发的趣味。
本也没什么,但若有二人在习惯上都相近,最大可能的解释是,一人受另一人影响极深,会不自觉去模仿对方的一切。
秦意命人奉茶,郑煜星没想跟他在这里耗太久,直言道:“秦寺卿自上任以来,为促成地方监牧,一直忙于疏通各方渠道,当中的辛苦和难处,殿下并非一无所知,我很理解秦寺卿急于在殿下这里做出一番成绩的心情,但此事重大,若险阻艰难,即便坦诚相告,殿下也未必会拿你的能力说事,说白了,这并非秦寺卿一人之事。”
他往座中一靠,懒洋洋笑道:“日前,寺卿与秦博士进宫,虽表明此事无碍能解,但殿下仍是命我从旁协助……”
郑煜星停了一下,换上了严肃认真的神情:“所以,秦大人理应信我。”
秦意面色从容镇定,闻言笑了:“郑大人何出此言,你我同为殿下效力,自当相互信任,守望相助。”
郑煜星低笑一声,“那你何不对我坦白些?”
对方单刀直入,不欲虚晃,秦意作思忖状,说:“此前,的确有人刻意放出风声,扰乱下头的马商,令洽谈受阻,但我已利用各方渠道去澄清谣言,想必只要他们清楚朝廷用意,而他们虽然转变了身份,但仍有机会谋利,甚至有更高的起点和更好的前程,自然愿意配合地方官营牧场的建立。”
郑煜星忽然抬眸,分明笑着,眼锋却陡然凌厉:“是你的各方渠道,还是秦蓁的各方渠道是你在澄清引导,还是秦蓁安排你借机虚晃延宕,实则由她来引出背后蓄意破坏的黑手?”
他杵着下巴,悠悠的问:“这太仆寺卿,到底是你呢,还是她呢?”
秦意脸色突变,眼神沉下:“郑大人这是什么话?”
郑煜星撒开手,在扶手上漫不经心的拍了两下:“秦意,其实若非恰逢马政大改,得到多方关注与针对,这太仆寺卿原也不难当,恪守本分踏实认真,这一辈子或许就这么过去了。”
“虽说万事开头难,但难也是机遇,一定要等人把路铺平,你再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踩上去,前面的人走得快,你就得跟得快,走得慢,你就得跟着慢,即便顺畅,难道不会觉得走得没劲吗?”
郑煜星这番话,反而让秦意的脸色又慢慢变回来,他甚至牵起嘴角,噙了个玩味的笑,不答反问:“郑大人……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