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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黄门动作浮夸地点了点头,连声说道:“都是小事,小事,说多了平白污了公主的耳朵。”

时于归哼哼几声,瞪了顾明朝一眼,显然不信这两人鬼话。

顾明朝会跟人聊小事?以小见大的套话可是她最擅长的。

“路上小心。”顾明朝看着时于归上了马车,对着窗户里露出的人,露出温柔地笑。杨柳依依,金光碎阳,闭门鼓的声音悠悠传来,街上一瞬间混乱,顾侍郎柔和的眉眼在夕阳下格外耀眼。

“我明天可是要去刑部上值的。”时于归缩回脑袋的时候,对着顾明朝一本正经地说着。她看到时于归手中握着的画卷,抬了抬下巴,勾了勾手。

顾明朝主动递上那份画轴,时于归满意地接过来,坐回马车内。他目送公主的马车离去,摇了摇头,折回,向着西边走去,棋盘街可是在长安城最西边。

他漫步在柳枝张扬的街上,街上的人开始匆匆赶回家,钟声均匀沉闷地在街上回响,人群在混乱又井然有序的气氛中逐渐褪去,长安城四条主要大道上慢慢安静下来。

他想着陈黄门说的话,一时间只觉得心肺都被堵住了,不敢细想此事,只觉得一想便难受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抱着这种难以言表的心情,绕过一条条大街,顺着石板路走进西区范围,钟声已经敲响许久了,他就近抄入近道。

一道米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宽衣博带,身影萧索。那人在顾明朝面前转瞬即逝,但顾明朝还是认出那人是谁。

——谢书华怎么在这里?

谢家在长安东面枫桥街,那条街上大都是高门贵族,世代相传,谢家门第显赫,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但是尚有圣人撑腰的杨家要挤进这块地界都毫无办法,枫桥街住宅一般不换人,一旦换人必定是发生大事。且长安城内东西街区有着区别显著,东贵西贫,但凡有点家世的人都会选择搬去东边,毕竟离着满街遍地走的贵人更近一步。

顾明朝思及谢书华这几日怪异行径,眉心蹙起,他办案多年对着细枝末节格外注意。谢家八郎君这几日的话题处处都离不开公主,要知道平日里谢家嫡子和千秋公主的关系可不融洽,两人过节不少,当时长安县无头尸一案中,这两人一见面就要吵架,顾明朝受盛尚书所托,不得不从中斡旋。

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看着谢书华僵硬地走在小巷里,那模样像是一条龙突然走到泥泞的池塘,连手的晃动都格外仔细,就怕沾染上墙边青苔,整个人尤其小心翼翼。他应该是不熟悉路,有时候绕了几圈才能找到正确方向,小巷岔路很多,他每到岔路口都要巡视一番才能决定。

一人走,一人跟,两人踏着闭门鼓的声音终于来到一扇木门前,面前的是一座普通小院,相比较别人院子斜出竹竿晒着衣服,架着竹篓,这户人家倒是过分简单,连衣服都看不见踪影,乍一看还以为是无人居住的地方。

谢书华抬起手来,很快逼仄狭窄的院子在夹缝中被敲响。

背影消瘦的谢书华站在台阶上,轻轻敲了三声,两重一轻,很快便听到有脚步声自门后传来,木门被咯吱一声打开,从中探出一个脑袋。门口两人并不做交谈,开门之人侧开身子,谢书华很快便挤了进去,紧接着木门再一次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