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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跪满了人,侯爷内院中的小妾和众多子女今日都围成一团,难得没有乌鸡斗眼一样地冷嘲热讽,齐齐跪在地上抹着眼泪。顾明朝一进来,屋内的声音顿时都凝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大哥来的倒是早。”说话的人倒是没有跪在地上,他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满是肥肉的脸上吊着一双细长眸子,暗含恶意地斜看着顾明朝。

说话的是顾明言,芳姬的儿子,平日里遛狗斗鸡,五毒俱全,早上还是去勾栏院才把他找回来的。侯爷风流不过只有两个成年儿子,其他的孩子都莫名夭折在幼儿时期,有的甚至连娘肚子都不曾出来便带着母亲一起去了。

顾明朝漆黑的眼珠不动声色地回敬他一眼,半敛的点漆眸子冰冷寒气,刺得人浑身冰冷。他素来不会和顾明言计较,平白失了身份,但也不允许顾明言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都去自己院子里歇着吧,这样跪倒一地,不知情的还以为侯爷怎么了。”顾明朝站在屋内中央,淡淡说道,如今能跪倒在这里的,大都是不受宠的,有些人甚至穿得很是落魄,几个年幼的女孩儿跪了一天了,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摇摇欲坠。

众人面面相觑,侯爷与嫡子的关系恶劣到众所皆知,只是今日侯爷已经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而嫡子依旧惊才风逸,这场拉锯数十年没有硝烟的战场似乎要落下帷幕了。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磕头道谢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芳姬的小女儿顾雅兰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对着那些小妾和姐妹破口大骂,指桑骂槐,只是依旧还有人接二连三起身离开,不愿掺和这些事情,最后屋内只剩下芳姬一房和香姨娘。

“侯爷,你看看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你要是再不起来,我们孤儿寡母就要被人欺负死了。”芳姬扑倒在顾闻岳身上,哭得梨花带雨,分外凄惨。

顾明朝伸手接过香姨娘手中的药碗,对着她点了点头,自己坐在顾闻岳床沿上,隐隐约约间露出一丝恍惚的神情。

他已经有十三年不曾踏入这间屋子,这里原本是正堂,是属于一家之主和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住的地方,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他母亲带着一双儿女搬去了西苑。芳姬登堂入室,彻底占据了这里。

随之而来的是这里的摆设变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屋子如今富贵奢靡,处处倒是金光闪闪,彰显富贵的摆件,庸俗小气的布置让这个屋子拥挤又晃眼。

“你若是觉得人心不稳,有本事便自己压下去,何必拉着别人给你做筏子。”顾明朝搅着药汤,淡淡说道。他口气极为平静,握住手中的碗连晃也不曾晃一下,光盈如玉石的眼睛和顾闻岳的视线撞上,“里面到底还有侯爷的女儿,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芳姬被人抓住心思,哭声一凝。顾明言蹭得一声站了起来,肥硕粗壮的身体上前两步,恶狠狠地说道:“你什么意思,少给我装模作样,我看这事就是你搞的鬼。”

顾明朝闻言,手中汤勺发出叮的一声,药汤的水面荡开层层水波,他像是听到一个笑话,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眉梢带着冷峻的讽刺,注视着面前这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人,冷冷说道:“污蔑朝廷命官可是重罪,你如今不再是白身,好歹已经成为将仕郎了,不会连这些都不会吧。”

顾明言的官职原本可是靠着出卖顾静兰婚事才混到的,不过奇怪的是,婚事被千秋公主搅局之后,海家也没有使绊子把顾明言的官职顶下,想来很早之前便做好了用顾明言拿捏侯爷的打算。

“你算什么朝廷命官,还不是靠着千秋公主才能有如今的风光,鬼知道,公主是不是……”顾雅兰见哥哥吃瘪,上前娇斥着。她素来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说话不经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