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瞅了咬牙切齿的王敬庭一眼,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笑道。
“大福报?怕是咱只能死在这里了吧?”王敬庭冷笑,伸手推开道士,接着便又嘲讽道:“到时,恐怕道长也得不了好去,嘿嘿,不知道以道长的法力,这阎王路上,是不是会好走一些?”
道士眼光闪了闪,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将军说笑了,咱六岁家破人亡,归于道门,现如今师傅早已仙去,一身了无牵挂,死又何妨?到时能与将军结伴同游,也是一桩乐事不是……”
望着那双略带疯狂的眸子,王敬庭略略有些心寒,哼了一声,再不去瞅道士,转头吩咐道:“去,寻王俊来见我。”
不一时,满眼血丝,一身狼藉的王俊来到他的身前,王敬庭支开其他人等,低声道:“你今晚就出寨子……”
王俊惊了惊,望向王敬庭,“叔父不走,侄儿也不走,再说,家里人都还在……”
王敬庭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那道士有些不对劲儿,就算咱们死在这里,也不定能让家人活命,你今夜出去,不要回潞州,直接去秦人大营……”
王俊大惊,不由道:“啊?为何要去……叔父是说,咱们降了?”
王敬庭摇头,“有我在这里,家里人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我不能走,你去秦人那里,降了他们,不要隐匿身份,瞒不住,只需据实以高,或许还能得全性命,加之,秦人欲取上党,你也能出力助之,让秦人知道这个,活命之机便又能大上几分……”
“不如,咱们杀了狗道士,带兵降了秦人,一起杀回潞州去……”
“你道叔父不想如此?”王敬庭苦笑,“也许咱们这边降了,那边就得了消息……本来想着,咱们战死在这里,家人许能活命,但方才我瞧,那道士已存死志……事有蹊跷,不得不防,所以才叫你出去……我在这里,只是存个万一之想,若是……你也能给咱们王家留下香火,不要多想,去了秦人那里,若侥幸得活,便借秦人之力,攻到潞州,去家里瞧瞧……”
说到这里,王敬庭声音已经有了哽咽,“几百口性命,若有不测,便是滔天大仇,叔父我死也不能瞑目,你就给我查下去,想来那完颜阿力酒囊饭袋,也想不出此等毒计,其他……几位将军,估摸着也大抵如此……你便查查,这些杂毛到底受谁指使,我潞州王氏与他等何冤何仇,竟下此毒手,灭我满门,若真能查到罪魁祸首,定要将其碎尸万段,以慰我等在天之灵……”
“叔父,侄儿但愿与叔父同死……”王俊悲呼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起来,什么死不死的,你还年轻,将来的日子还多着呢,这大金啊……风雨飘摇,瞅着也过不了几天了,你去秦地也好……秦人也是汉人不是?总好过给女真人当狗,祖宗听了,也能安心些,去准备吧,到时我让人放你出去,记得,善借秦人之力,才能成事,也不要身居险地……总要活下去才能谈其他如何……”
……
是夜,一条黑影趁着守卒疲惫,悄无声息的坠下关墙,偷偷的往秦人营寨方向去了,而与此同时,青云道士也将早已准备好的信鸽放飞了出去,至于接信之人到底在何处,又打算做些什么,这位一生坎坷,心怀怨恨,已然没打算活着离开子洪口的道家子弟,一点也不想细究,他只知道,该死的女真人,以及为这些女真人效力的走狗鹰犬,早晚都会被人割下头颅,就像……他的父母兄弟以及他的师父那般……
黑夜笼罩着子洪口关寨,让这里看上去像是一座坟墓,点点灯火,根本驱散不了弥漫在寨子上空那让人不安到极点的死气,只因这里的许多人,都已不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