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将 “恐惧” 一词说出口,他抬头看见了方景行的脸,虽然充满了关切和慈祥,但还是和小叔叔不一样。
于是他说:“…… 没事。”
裴禛的意外去世给他坚实的壁垒开了一道口子,关于对死的畏惧和悲怆都阴恻恻地藏在里面,不管徐致远愿不愿意看,里面总是会爬出些扰乱他心神的东西。
他想不通为什么裴禛会走得如此突然,像一个暂时闹了矛盾的朋友不打一声招呼离开你,就再也没有回来一样。
他害怕往后也会有人忽然从他身边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些话他都掖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拜托方景行将自己的东西先送到北城之后,昏昏噩噩地去中心医院拿了些药——他看见熟悉的主任办公室已经换人了——就这样回到了家。
……
十月六号,一个刻在徐致远心头一生的日子。
大前天方景行和他说转移的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完毕,两天之后会给徐镇平安排一场 “刺杀” 和“假死”。
可第二天风卷残云似的,方家被查了封,和徐致远平时联络的那些人全都不见了。
第三天他看见了方景行和一众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们从公共监狱出来,被送上了几辆车。方景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可是夹杂在人群中,他们两人什么话也说不了。
徐致远打听到这些车是去往吴州方向的,这些全都是犯了 “谋反罪” 而抓起来的嫌疑人。而吴州区军长徐镇平以亲自审讯为由将他们全部赎出监狱运往吴州,据说这引起了联合政府的怀疑和不满,但徐镇平一意孤行。
徐致远在围观人群里发现了一个黑衣黑帽的身影,看到他唏嘘不已的表情时,徐致远压在心底的阴火和愤怒顺着脊骨爬了上来。
那人是牟先智,从寺山倒戈向冬建树的那只神出鬼没的缠人苍蝇。
或许是知道了孟彻的不好惹,冬建树急于 “将功补过”,即使他躺在医院里不能动,还是“兢兢业业” 地当了一根搅屎棍。
牟先智是怎么查出这些同袍的底细来的,徐致远不从得知,其中肯定有很多 “宁可抓错不得放过” 的成分。但他知道,方景行这些被赎往吴州的人安全了。只不过与此同时的代价,是徐镇平已经完全站在了悬崖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