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你还活着,剩下的物资也……” 裴禛的手指打了一个颤,他努力地精准线头,说道,“只够一个人了。”
俞彦闭上眼睛,将悲痛强行隐忍下去,说道:“狗日的。”
“国内调动不来这两个刺客,究竟是谁干的……”
裴禛不说话,俞彦转头看向他。专心之中的裴禛才开口道:“我现在没空和你分析。”
“你就跟我说说话,转移一下疼痛。”
“关二爷刮骨疗毒的时候也没见像你话这么多,就你多事。”
“啧。” 俞彦道,“裴医生,您能不能对病患的态度好一点…… 再说我们也算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裴禛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跟你说,带你去北城…… 嘶…… 北城我故乡有块大岩石,我们在那面祭几个桃,结个义,往后就是义兄义弟…… 我跟徐镇平都是在那里拜的把子…… 啧,怎么又聊到他了。” 俞彦望着天花板,“算了,不说了…… 你说说你自己的事,我现在脑子不清醒。”
他为了转移注意力的碎碎念让裴禛轻笑了一声。工作全部结束之后,他手已经颤到无法控制,这才往椅背上一靠,用 “话疗” 给这病人 “转移疼痛”,仰着头说起自己的事情,道:“…… 从前我说想要学医,恩师问我,你要救死扶伤还是要赚钱, 我说当然是救死扶伤。他便说那你就去学外科罢。”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在雨和雷中艰难蹒跚,“学了很多年,随着年岁渐长,我发觉自己其实是个俗人,于是我回去问恩师,我能不能重选赚钱的路子。恩师说,选了贼船你还想半路下来,想得倒是挺美。”
刚缝好的伤口让俞彦笑得不至于太过分,他说:“你老师虽然是好意,但话说得像个土匪。”
裴禛也同他一齐望着天花板,继续说:“后来我出国留学,导师发现我竟然莫名地有点天赋,于是带我做研究,我也莫名其妙地’转了行‘,跟着他混了个内科学博士。”
他说得戏谑轻松,而他如此年轻却获此高誉,背后的艰辛与心血,被他自己短短的几句话一掩而过了。俞彦于是只能静静地听着。
“我总觉得自己的医生名号是个杂牌,没有什么精力去术业专攻,学识短浅而不能精通各项。甚至学了那么多年数,连自己的爱人都…… 救不了。我从前说的那些’救死扶伤‘的凌云壮志,好像变得飘渺了。”
裴禛说着:“有一回在医院忙得实在不耐,没有约束住自己的情绪,回去跟苑埋怨,’说不定我到死都在做手术,而病人醒来只会感恩上帝和神,也不会记得在他手术台上栽过一个裴禛‘,但苑听完并没有怪我,她和我说,你不喜欢的话便不要勉强自己了。我却好似惊醒了,也忘记了抱怨…… 我想起了恩师的话,忽然思考起来,到了现在,我除了’救人‘还能做些什么。”
两人在烛光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俞彦忽然开口说:“你救了我,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