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俞尧说的饭店,徐致远报了陈叔叔的名字,被放行进去了。
里面是一场盛会,有流动的手风琴和轻盈抒情的歌声,徐致远老远就嗅到了钱和酒味。
女人高鼻梁挑着新月眉,珠光宝气的手搭在先生的肩膀上,五只白骨上绣着黄金,像埃及墓里敬着的神明。
他们说的话徐致远都听不懂,就权当是误入了花鸟市场。在一片叽叽喳喳的鸟语花香之中垫脚四望,与一个扛着照相机的洋人相遇,差点被烧镁的白烟给呛到。
他皱起眉头,看着那专注的摄影师与他擦肩而过,那人留意到他,匆匆留了句洋文——徐致远一直记着大概的发音,他猜测是道歉的话,还是后来被俞尧教了些英语才知道,那是声 “请让开”。
徐致远循着他的方向找到了俞尧。
他西装革履,头发梳了上去,露着额头。正轻靠着一架钢琴发呆,只有在别人和他打招呼时候,才会像 “开门营业” 似的摆出温和的笑容来,就好像一个盼着下课的学生应付作业。
徐致远觉得有趣,从人群中朝他走过去。
正好那位钢琴师暂时离开,背景舞曲缺了点节奏。俞尧望着钢琴师奔去厕所的匆匆身影,双眉一挑,蹑手蹑脚地坐到了座位上,扫了琴键一眼。
他摁了两三下,钢琴发出零零散散的轻灵声响。
人群庸忙之中,这一处不显眼。
目睹这一切的徐致远忍不住笑了声,正好自己身边也有一位小提琴手。徐致远整了下衣襟,装成了个气质不凡的客人,语言不通的他竟用 “手语” 加微笑把人家的乐器给借来了。
乐师恭敬地双手垂在身前,微笑着看他走过去。
徐致远喊了声 “小叔叔”,俞尧回头,眨了眨眼睛。正看见徐致远将琴架在锁骨上,然后自信满满地朝他弹了个响舌。
俞尧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像碎光一样的惊喜。他轻轻笑了一声,回头,将那零散的声音练成一串,接连试了几下之后,悠扬的韵律渐渐鲜活起来了。
徐致远对这《月光》的曲调再熟悉不过,在一旁安静地等待一个时机,磕磕碰碰地起势,渐入佳境,与他和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