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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勒底往事 木头书FAT 2512 字 2022-10-20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终局

“…………”塔居特从睡梦中醒来,说是睡梦其实不太合适,因为他这几天的睡眠质量奇好无比,每个夜晚都是无梦的安眠,年轻的数学家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天花板,他轻轻拍拍怀抱里乖巧又温驯的女奴,那漂亮的女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喃呢,这本该是香艳而又甜美的景象,但在年轻数学家的眼中,却带着一种诡异而不安的氛围。

他试着去回忆,他已经沉浸在这段和平日子里多久了,现在是几月几号呢,距离下一个让人难熬的斋戒月还有多少天呢,但数学家的尝试,再一次以失败而告终,他不知道,自己这漫长的假期已经持续了多久时,塔居特的记忆,犹如步入迷雾的山羊,除了发出咩咩哀鸣,在浓雾中迷茫又绝望地不断徘徊外,什么都做不了,塔居特甚至都没法确认,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数学家已经很冷淡或者说麻木了,与其说他拥有处变不惊,坚持自我的强硬意志力,不如说这货拥有着顺流而下,见风使舵的强大适应力,就像他能很快适应密所那远离城市的生活那样,就像他能很快就老老实实跟着迦勒底满地跑那样,年轻的数学家十分擅长麻痹自己,比起太过注重生活的艰难,还不如主动把眼睛蒙上,只去享受那些美妙的部分。

除了塔居特自身的性格之外,梦境本身的奇异特性,也压制着塔居特脑海中,负责进行理性和逻辑思考的那部分,在现实中,会显得拥有十分巨大违和感的诡异状况,在梦中,却常常带着莫名其妙地自带极高可信度,对于梦中人来说,那就是他们所处的现实。

塔居特面带微笑地起床,在女奴的服侍下洗漱,接着下楼,和自己的父母共进早餐,随后乘坐着女仆赶的马车前往智慧宫,参与自己不知道预习过多少次的课程,和花剌子模老师在课后见面谈话,完成一大堆已经很有印象的练习,在夕阳西下的归家十分,塔居特有时会告诉老师花剌子模,他的书有错误,有时则不会,接着回到家中,吃饭洗澡睡女奴,再展开新一轮的重复。

重复,重复,再来一次,继续重复,和平而又充实的日常,就像低效但难以被治疗的剧毒,塔居特的精神开始变得朦胧模糊,现实和梦境的边界对塔居特而言,越来越浑浊难辨,悠闲愉快的日常,是最能让人沉醉其中的老酒,回味悠长且醇厚。

又是一次深夜时分,年轻的数学家抱着女奴,零星的记忆和闪回在脑海中飞过,那是塔居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秘密,更是在这漫无止境的悠长日常之中,唯一能让塔居特保持人格的依仗。

塔居特慢慢想起了一些,虽然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那些片段汇聚成为短促而又疯狂的梦,又或者是在眼前转瞬即逝的癫狂幻觉,立于山中阴影下的森严密所,没有五官而且面部浑浊的恐怖士兵,由金属铸造之古怪构件拼接成的短棍,毫无征兆便突然降临的沙尘暴,而在梦境最后的,总是有人在不断地嗤笑他,那是个由无数张脸庞聚合混杂,而其中最显眼者,是个奸笑年轻男人面容的怪物。

那些让人糟糕透顶的幻象,就如同在耳边不断响起的警钟,声音轻微而不洪亮,但却声声刺耳尖锐,不断在年轻的数学家,就快要彻底陶醉于这美妙梦境前,将他生硬而又残酷地拖住,眼前的世界并非是现实的全部,在这世界的某一个不起眼角落,在这世界诸多不见光的阴影中,还存在着超越了噩梦和幻觉的癫狂存在。

如果说甜美安宁到颓废的生活,是能不断消磨人心的锉刀,那么对于未知世界的戒备和恐惧,便是能强行逼迫人心重新冷冽锋利起来磨刀石,至少对于塔居特来说,便是如此,生活越美满与和谐安乐,那些让人惊恐的幻象噩梦就越发鲜明,塔居特心中潜藏的不安紧张,那份对目前生活的怀疑,就越发茁壮地成长。

这个世界……明明没有这么美好才对。

年轻的数学家猛然睁开眼睛,怀中女奴的身躯温热依旧,她就像是察觉到了塔居特骤然僵硬的躯体,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嘤咛声,那听起来就象是猫咪般讨人喜欢,房间墙角放着的熏香香炉,扔在坚持不懈地工作散发香味,其中燃烧的是塔居特最喜欢的香料,盖在身上的顺滑毯子,做工精良优秀,周围一切都如此美好,唯一不美好的,似乎只有数学家的心。

再一次从荒谬又疯狂的幻象中醒来,塔居特双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经由对数学公式验算本身产生的怀疑种子,被浇灌上自我怀疑和不可置信的毒液,最终,盛开出怀揣着对这世界本身质问的恶毒鲜花。

没有尖叫和嘶吼,没有咆哮与怒喝,塔居特只是轻轻拍着女奴光滑的脊背,失神地喃喃自语问道:“这生活……简直美好得像在梦里……我现在……还醒着吗?”

一瞬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像是监狱中的囚犯,奇迹般的透过高高的窗口,看到了监狱高墙之外的景色,塔居特的意识,无比短暂地脱离了衰亡之爱的控制,这是无数个巧合汇聚而成,不值一提的小小奇迹,甚至塔居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这奇迹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