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珣恍然,这肃国公林恪他还是知道的,三朝老臣,也是内阁老臣,为人正直,不是邱党中人,不过政事上也趋于保守,恪守中庸之道。不过有一事上林恪倒是公然和邱晁唱反调的,就是在邱党鼎盛无人敢提太子婚事之时,坚持不懈地上奏请皇上为太子赐婚,理由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太子身为储君自当早早成家,诞下皇孙。当然被催婚的自然不仅仅只有陆詷,安平更早的便得到了这样的照顾,安平对此人评价只有三个字——老顽固。
不过这么一个正直甚至有些守旧之人竟有这么个肆意妄为的孙子倒是让吴珣有些没有想到。
此刻坐在吴珣身后的三人知道得更多一些,陆詷自然是知道林恪的,林恪做事向来是一板一眼,从不拉帮结党,但凡有他看不过眼的人或事,哪怕是他的好友也照样弹劾。陆詷与林恪的关系不算亲近也谈不上好坏,不过对于平武旧臣陆詷向来是敬重的。
但要说这位肃国公的人生有唯一一个瑕疵,恐怕就是有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孙子。当然严格意义也不能叫做不学无术,只是算不上是读书的材料,再加上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打小千娇百宠,是以养出了一副惹是生非的脾气。
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惹是生非的主儿。
而陆渊更熟了,喃喃道:“林恪,林敏之?”
他声音不大但憋着撒火的林绎辙耳朵更尖,当即恼了:“你是何人?敢直呼我爷爷名字。”
陆渊乐了
,敲了敲桌子:“小孩儿,我既然敢直呼你爷爷的名字,是你该想想我是什么人。”
林绎辙最厌烦别人说他年纪小,因为那句“小孩儿”脾气瞬间就被点爆了:“我呸,不过是一介商贾竟敢直呼当朝阁老之名。”他上来前早就打听清楚屋里有什么人了,他是脾气爆却不是傻子,早知道自己闹上一闹出不了什么事。
陆渊脸色一沉:“林敏之便是如此教你的?如此带眼识人,好生没有家教。”
陆渊此话一出,林绎辙周围的官宦子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伸手要拦住林绎辙却晚了一步。林绎辙脸憋得通红,撸起袍袖抓起一旁的花瓶。花瓶高高扬起,瓶中花枝和水跌出瓶颈,林绎辙作势便要将花瓶朝陆渊的方向掷出。
完了,要出人命。
周遭官宦子弟见阻拦不住,都不禁闭上眼睛,暗道今日要遭。
只听花瓶破空之声,众人提心吊胆却始终未等到花瓶落地的声音。再一睁眼却见那花瓶此刻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吴珣的手中,不仅如此他正将方才跌落出花瓶的花枝一枝枝地插了回去。
吴珣将花瓶完璧归赵地放回架上,又往里添了一些水:“未到盛夏,花枝尚贵,林少爷便是家财万贯也不当糟践好物。”
“不就是几支臭花吗?”林绎辙的火气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眼睛都气红了,“你学什么文人附庸风雅?分明就是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除了杀人还会什么?凭什么让我哥哥降职!”
终于,这么一通无名火终是有了出处。
“你哥哥又是谁?”
“林绎阳。”林绎辙扬着下巴不管不顾道,“兵部侍中!”
这人吴珣倒是真的不太清楚,不是他不关心,只是小詷说了这几个月人事变动会非常大让自己等这些尘埃落定再了解也来得及。而且他其实是无诏回京,再加上西北军封赏未下,他在京中尚武官职,自然也就乐得偷几天闲。
早在林绎辙举起花瓶时陆詷眼中就只剩下一片冷意,此时更是一声冷笑:“荣陵在西北为非作歹兵部却无人上报,此乃失职大罪。兵部上下无一人能逃脱此责,至于你哥哥,贬官两级已是从轻发落。况且,此事尚未盖印宣旨,你是从何而知?”
“关你什么——”
“绎辙!”一个人从仆从之中挤了进来拽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再说下去。
林绎辙恼了,想甩开此人的手,却没能甩动:“崔则你是不是有毛病!”
“闭嘴!”那个叫崔则的人也是书生打扮,没有林绎辙那么华丽但却也能看出家境殷实,看着比林绎辙要沉稳血多,沉声道,“你闯人房间本就不对,出口伤人更是有错在先,幸好那花瓶未伤及人性命,若林阁老知道你在外如此胡来恐怕第一个将你送往官府。”
林绎辙缩了缩肩膀,脸上掠过胆怯之色。看这神色恐怕这崔则口中所言非虚,林绎辙怯声道:“你不许说。”
崔则咬牙,眼角却忍不住睄向不远处,碰巧对上了陆詷冷凝的眸子,脊背一凛:“去给几位公子赔礼道歉。”
“凭什么?”林绎辙委屈得都不行了,“我哥哥又有什么错……”
“闭嘴!”崔则恨得想把林绎辙这张惹是生非的嘴给缝上,“你替你哥哥叫屈时你问过你哥哥吗?安知你哥哥觉得自己委屈?”
“我哥那是个闷葫芦,就是砍他脑袋他恐怕也不会辩解半句,我爷爷明明什么知道他也不阻拦。”林绎辙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明明能阻止不阻止不是傻吗?”
崔则还想说话,陆詷却轻轻地将茶杯放在桌上,抬手制止:“让他自己说。”
崔则皱眉,用力拽了拽林绎辙的衣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是他的希望显然是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