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侯夫人是为顾庭山而来的,宁安侯与顾庭山乃是同宗,如今这事儿闹的这么大,这也情有可原,您千万别怪他们夫妇,阿愿从前任劳任怨的筹集粮草,帮扶义馆,至今都没问我要过回报……”
周瑾听她为顾之恒夫妇说话,站在窗边,忽然开口道:“阿宁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顾庭山?”
裴宁想起隋愿难过的表情,犹豫着摇头:“后宫不干政,一切皆是您金口玉言。”
周瑾听到这敷衍又平淡,甚至有些冷漠的话,不禁开始回想这些日子,其实从王妃去世后,就已经隐隐感觉到变化了。
他的妻子与他生活日久,两人交过心,深知对方的习性,她表现得十分完美,一言一行都极有分寸,丝毫没有破绽。
反倒是两个孩子,因为年纪不大,又没有跟他一样经过勾心斗角,尚且还有着真性情,只可惜那时候他以为是太久没见,才与孩子有了隔阂。
如今来看,恐怕不单单如此。
周瑾心中戚戚,当年皇祖父和太子到最后,不就是将父子、君臣、兄弟之情全都消磨了个干净,才导致大家离心离德,散了个彻底。
这不是个好兆头,他做皇帝是为了实现抱负,而不是为了做整日只知猜忌、心狠手辣的孤家寡人。
……
春日迟迟,玉京的春日来的格外慢,迎春花开的晚,连春裳都穿不了多久,一切都来的比宁安慢多了。
直到太和元年四月初八,殿试终于结束。
周瑾亲自点了三甲,琼林盛宴,御街打马,玉京从彼时的阴沉,终于开启了狂欢。
随着时间流逝,一切的伤痛都在慢慢抚平,好似一切都恢复了,人真的是这世上适应能力最强的存在。
只有宁安侯府除外。
百官对于顾庭山一直不收押这事很有意见,可看到顾庭山每日老老实实的呆在玉京,从未想过逃跑,倒也懒得再争执了。
周瑾也很快确定如何处死顾庭山,三日后凌迟处死,由宁安侯顾之恒亲自监刑。
这样的死法,足够让那些人看个痛快。
隋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立不住,从前只是听说,如今这种事落在身边人身上,她心中恐惧不已。
她这几日还下厨,终于从王韬口中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有多难吃,可小山却笑着全都吃下了,甚至还夸她贤惠。
四月初十的时候,恰好是顾青青和杨氏终于从宁安到达玉京。
众人的归来,倒是给隋愿带来一些喜意。
顾明静看到豆泡兄弟,也没有很高兴,她已经懂得死亡的意义,这阵子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还强硬地跟着隋愿去了一次皇宫,只可惜依旧没有见到周珏。
“娘亲,是不是腿哥哥已经把我给忘记了。”
隋愿却理解周瑾的做法,她自己本来也不想让两个孩子再有牵扯,但也不想伤女儿的心。
“腿哥哥太忙啦,他每天都要做好多事,没有时间跟你见面。”
顾明静的忘性大,虽然周珏不跟她见面,可豆豆的到来很快填补了这个空缺。
到了四月十一,夹杂在玉京的欢庆中,顾庭山被处死的消息,依旧振奋人心。
隋愿和顾青青还有杨氏自然不敢去看,只能带着孩子们在家等消息。
顾之恒和赵智还有王韬不会缺席,三人相视一眼,便一同出发了。
从牢狱押往刑场的一路上,不知真相的百姓手中拿着的全是烂菜叶和臭鸡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容,还有狠毒的厌恶。
“该死,该杀……”
“对,这种疯狗,早就该死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为百姓做主,皇上英明……”
所有人又都跪了下去,声声高喊:“皇上英明。”
顾庭山看着这些人无知的嘴脸,此时此刻,真像是一场闹剧,明明要死的是他,他心里却只想笑。
是的,他是甘愿赴死,好像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这是他该赎的罪孽,从白云村开始,他的罪孽就已经洗不清了。
凌迟的刑罚,由他来承担,也算合理。
刽子手似乎也很厌恶顾庭山,满脸凶狠,提着一篓擦得锃亮的刀具上了刑台。
顾之恒眼看着时间到了,便准备行刑,赵智还有些忍不住,“老顾,要不咱们再去找皇上吧……”
王韬一把捂住他的嘴,“别乱说话,行刑台上说这些,会冲撞的。”
顾之恒看到刽子手第一刀便是落在顾庭山胸口,片下一片肉后,还要放在一边的盘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