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THER 和 叔叔

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又冷,呵气就能看到白烟。

铃原奈绪忽然停住了脚步,面前的垃圾堆有些异常。某个垃圾袋内似乎有一点亮光。

她慢慢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扯开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中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她的学生,七岁的女孩子道木怜南拿着一个小小的手电筒,低头站在垃圾堆中。

铃原奈绪震惊又悲伤地抚摸着道木怜南冰凉的脸,从小女孩的脸上看到了被母亲抛弃的麻木、失望、无助,以及哀伤至死。

铃原奈绪眼中满是泪水,缓缓又紧紧地抱住小女孩,低声道:“我们逃走吧,好不好?”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铃原奈绪的身后传了过来:“你想怎么做?”

铃原奈绪转头,认识是邻居石介。她警惕地看着石介,道:“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石介轻轻地道:“这是诱拐未成年孩子,这是犯法的。你应该报警,她的父母虐待孩子,孩子会送到福利院接受照顾。”

铃原奈绪的声音中带着激动和痛苦:“学校早就联系过‘儿童相谈所’,但是没有虐待孩子的证据,儿童相谈所也不好插手。”她愤怒地提高嗓音:“孩子怎么会向警方举报父母虐待?孩子都觉得父母是爱ta的,父母打ta,骂ta,都是父母的爱的表现。孩子怎么会作证受到虐待?”她指着低头站在垃圾堆中的道木怜南,道:“假如我报警怜南被母亲抛弃在垃圾堆,甚至不用她的母亲说一句话,怜南就会说‘这是我自己在玩’,警察知道,儿童相谈所的人知道,我们都知道这是怜南在庇护母亲,可是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们要逼迫一个爱母亲的孩子出卖母亲吗?”

铃原奈绪抱紧了道木怜南,声音带着哭声:“这世界就是这么的无奈。”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哪怕举报成功了,道木怜南的母亲入狱,道木怜南的生活就会幸福了?道木怜南会被送到儿童福利院,那里的生活很好吗?作为从小被母亲抛弃,在福利院长大的铃原奈绪非常地清楚福利院的悲苦。

“石先生,请你今天没有看到我们,求你了。”铃原奈绪哀求着石介,她不想抗争,抗争的结果对道木怜南而言只是一个悲剧到了另一个悲剧。她想要用自己的未来拉一把道木怜南。

石介注视着铃原奈绪,这是个善良的人。他淡淡地笑了,道:“好。”

几天后,铃原奈绪与道木怜南演了一出小女孩坠海失踪的戏,静悄悄地离开了城市。

火车上,石介低声提醒,“不能去小地方。以为乡下人少,容易躲藏?乡下人少,多一个陌生人就会有几百双眼睛盯着,大隐隐于市!”

铃原奈绪嘴唇动了一下,没有说“大隐隐于市”不是这么理解的,但她没有吭声,她时刻提防着石介。一个不怎么熟悉的邻居冒出来愿意陪着她犯罪,谁知道有什么邪恶的用心。

道木怜南紧紧地依偎着铃原奈绪,同样对石介满是警惕。

石介赞许地点头:“很好,你们知道防备我,做得不错。”他是真心做好事,所以铃原奈绪和道木怜南就该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他脑袋上又没有写着“好人”两个字。易地而处,他同样不会信忽然冒出来的“好心人”,这世上各种诡计和歹人还少吗?

铃原奈绪更加提防地看着石介,这个歹徒道行有些深。她低头对道木怜南道:“你需要换个名字,以后就叫我妈妈。”道木怜南点头,道:“妈妈,我以后叫做铃原继美。”

……

东京。

石介看着租屋,笑道:“这里有三个房间,我们一人一间。”他转头看着铃原奈绪,道:“最大的房间是你的。”然后带着行李去了最靠近门口的房间。

继美低声对铃原奈绪道:“妈妈,我想和你住在一个房间。”

铃原奈绪点头,她也不放心:“好啊,我和继美睡一张床。”她看着房间里的大床,忽然一怔,石介早就想到了?

吃饭的时候,铃原奈绪低声道:“我的存款不多……”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石介平静地道:“真巧,我的存款也不多。”然后笑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找到一份工作的。你要努力找工作啊,继美上学需要学费还有其他很多东西,我的工资只怕撑不住。”

铃原奈绪微微放心,只要石介愿意让她们接触外界,她就不是那么畏惧了。她借着吃饭,悄悄打量石介,这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真的只是为了帮助她们?她心中有些恍惚,难道是看中了她的……身体……她除了这身体被人垂涎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别人不惜犯罪而帮助她的?

铃原奈绪暗暗咬牙。她有个爱她的养母,但是被生母抛弃和在孤儿院长大的经历一直是她的心结,她很清楚她做不了一个好母亲。继美不是她的孩子,又是她的孩子,她或许可以努力成为一个好母亲的。为此,她可以接受石介的垂涎,就当是她诱拐继美的代价了。

晚上,铃原奈绪一直没有入睡,她等待着那个馋她身体的男人的举动。

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她有些打盹了,忽然听到门外有些动静。

铃原奈绪脸色惨然却又庆幸,该来的终于来了,幸好继美已经睡了,没有让孩子看到最不堪的一幕。她咬了咬牙,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准备接受命运和苦难。

客厅中石介正要出门,看到铃原奈绪走出房间,他低声尴尬地道:“吵醒你了?这地板有点坏了,踩上去有声音,我明天修补一下应该就没声音了。”铃原奈绪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曲线玲珑,石介不敢看,急忙低头继续穿鞋,然后轻轻出了门。

铃原奈绪惊愕地看着石介离开,忽然回房间换了衣服,飞快追了出去。

半夜的街头黑乎乎地,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完全无法驱散黑暗的可怕。

铃原奈绪没有看到石介的声音,凭着感觉向某个方向走去,不久后,她到了社区的小公园,远远就看到石介在跑步。

“石先生……”铃原奈绪呆呆地看着,她想过石介去杀人放火,想过石介去联系社团党羽,就是没想到石介竟然半夜起来锻炼身体。

石介一边跑步,一边惊讶地看着铃原奈绪,道:“你出来干什么?现在才两点多啊,快点回家睡觉,继美要是半夜起来没看到你,会害怕的。”他看了一眼四周,四周静得可怕,道:“我送你回去。”

铃原奈绪默默地跟着石介回家,注意到石介一直与她隔着两米远,这才想起似乎认识石介以来,不论是作为邻居,还是作为“同谋”,石介与她一直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回到家,石介检查了房间各处,叮嘱道:“锁上门,天亮前我不会回来的,要是有什么情况就打我的电话。”

铃原奈绪看着石介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长长的,缓缓点头:“好。”或许一切比她预料得要美好。

早晨6点多的时候继美就醒了,她不安地张望,看到铃原奈绪就在身边睡着,露出了笑脸,一只手轻轻地扯住铃原奈绪的衣角,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忽然又睁开眼睛轻轻地起床,翻出小本子,在上面喜欢的东西中添加了新的内容:“与妈妈睡一张床”。

7点的时候,铃原奈绪起床准备做饭,却看到石介已经做好了早餐。

“这些事情我会做的。”铃原奈绪道。

石介摇头,道:“你多睡一会,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做饭。”

继美跑过来,仰着头问道:“叔叔出去了吗?”

石介道:“我去锻炼身体了啊。”他微笑着道:“快点吃饭,然后我带你们去熟悉环境,每到了一个新地方一定要看清四周,哪里可以逃命,哪里有紧急通道,哪里可以埋伏。”

铃原奈绪给继美拉凳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石介果然不是好人啊。

隔壁邻居看到有人搬进来,过来打招呼:“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呢。”

石介摇头:“不是,她们是母女,我是她们的远房亲戚,临时借住。”

铃原奈绪一怔,急忙用力点头:“是的,亲戚。”

石介扯过继美,道:“这是继美,快和邻居太太打招呼。”

等邻居太太离开,铃原奈绪低声道:“为什么不说是一家人?”与母女二人和亲戚住在一起相比,一家三口更加正常和不引人注意。要是石介是怀着馋她身体的念头,这“夫妻二人带着孩子”的人设更加方便他下手。

石介理所当然地回答:“你还要结婚的,还有幸福的生活,石某怎么可以凭空坏人名节?”

铃原奈绪怔怔地看着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电视剧电影小说中,一个男子帮助美貌性感的女子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上床吗?

……

几天后,石介找了一份工地搬砖工作,松了口气:“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总算有收入了,我很快会找到第二份兼职工作,那时我们就缓过一口气了,再也不用担心饿死了,等我找到正式工作,生活就稳定了。”

继美看着石介,道:“我吃得很少,也不怎么花钱,叔叔做一份工作就够了。”

石介板起脸:“吃得多吃得好才能长身体,你就是吃得太少,所以身体才会这么弱,再吃一块肉!”

铃原奈绪微笑着,道:“等继美上学了,我也会去找份工作的。”她没想不明不白地靠石介养。

石介用力点头:“当然,一个人必须有自己的工作,有独立的经济收入,这才是完整和自由的人。”

铃原奈绪点头吃饭,心里百感交集。

……

某个服装店。

继美终于找到学校插班了,石介决定给她买几件新衣服,左挑右选,不知道哪一件衣服更适合继美。

继美不耐烦了,随便道:“叔叔,我喜欢红色的这件。”

石介点头,然后拿了红色的这件继续仔细看,有没有线头,有没有破洞,面料成分是什么。

继美转头看铃原奈绪,问道:“妈妈,男人买东西这么麻烦的吗?”铃原奈绪认真点头:“是。”转头看石介背影,我很给你面子吧。

石介挑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给继美挑了几件合适的衣服,又带着铃原奈绪买衣服。

“我就不需要了。”铃原奈绪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