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寸。
一寸。
指尖马上就要碰上肌肤,一只手忽然从被子里伸出,稳准地握住她的手腕,吓得陆姝吸气。
“干什么?”
施晚意的声音里还带着慵懒的睡意。
陆姝干坏事儿被抓,抽手没抽回来,灵机一闪,道:“我有事找你。”
施晚意松开她的手,锦被贴着下巴裹严,含混道:“晚些说。”
“不,我就要现在说。”陆姝边说,还边蹬掉鞋子爬上暖炕,伸手去拉扯她的被子,“你听我说……啊!”
施晚意一只手扯着陆姝的手臂使力,另一只手掀起被子裹住她,翻身压住,手动封口:“闭嘴。”
陆姝半张脸都在被子里,鼻尖全是施晚意身上的香味儿。
被子的重量和施晚意的重量全压在她小而敦实的身体上,手脚皆不能动弹。
好像,好像在抱着她……
蹭地一下子,陆姝整个人都烧起来,一动不动地僵直躺着。
好一会儿,她呼吸不畅,才身体不动,只下巴挣扎出被子,不知是憋得还是其他原因,满脸通红。
炕上暖和,施晚意又喜好盖厚被,陆姝身上很快便没了凉气,又暖又软乎,抱在怀里极舒服。
施晚意便没有松开她,又沉沉地睡过去。
婢女见状,又抱过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
陆姝独自承受一人两床被子,热得浑身汗津津,却怎么也发不出脾气或是挣扎推开她。
许久之后,才口是心非地嘟囔:“重死了。”
日上三竿,明亮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屋内,变得柔和。
宋婆子掀开内室的帘笼,瞧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皆睡得脸颊红扑扑。
她安静看了片刻,眼神越发柔软,而后才放下帘笼出去。
没有陆仁,她家娘子越来越好。
而东院里母女还在睡梦中,府里却有一点小波澜。
今日陆侍郎和陆仲皆休沐,陆仲便来到外院书房寻父亲。
“你说什么?你想要府里帮你活动个官职?”
陆侍郎脸色不快,又有几分诧异。
他有四个嫡出的孩子,嫡长子陆仁大邺建朝第一届春闱便得中进士;嫡三子陆代稍逊于长兄,也颇有读书天分;更遑论嫡四子和嫡女是一对儿龙凤胎,玲珑聪慧。
有这些优秀的嫡子,陆仲这个资质平平的庶出二子,自然无法得到他的重视。
平常陆仲颇为老实,对父亲言听计从,今日竟然提出这样的请求……
陆侍郎皱眉,斥道:“没本事便走这些歪门邪道,书都读到何处去了?”
二房甚少得到父亲的慈爱。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父亲甚至都不过问,便劈头盖脸地训斥。
陆仲心中酸楚,可他真的比陆仁差很多吗?
陆仁自小跟名师读书,他没有名师,却也只比陆仁晚一届春闱考上进士。
就只是因为庶出吗?
陆仲不甘心,他也是四个孩子的父亲,第一次没有因为害怕父亲生气就不敢有任何需求,不顾陆侍郎的脸色继续说:“父亲,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只要您帮我疏通疏通关系,便可谋得万年县署县令的空缺,虽是平调,好过我在太学蹉跎。”
他才二十六岁,怎么会希望一直做个教书先生,哪怕这个书是在太学教。
做些实差,有些实绩,哪怕慢慢熬,陆仲也甘愿。
然陆侍郎却依旧质疑他,“以你的能力性情,不如老实待在太学,也免得惹出祸患。”
永远是这样。
陆仲攥紧拳,倏地抬头,质问:“父亲,我刻苦,谨慎,无论是求学还是为官,未曾得罪过一个人,真的有那么差吗?”
陆侍郎塞住稍许,冷声道:“你若是真有能力,自然会有出路,何须求我疏通?”
陆仲心被刺痛,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低声下气道:“父亲,就这一次,哪怕是府里出些钱,我自己去疏通。”
“您总不希望,我挪用妻子的嫁妆,传出去影响府里的名声吧?”
“混账东西!”
书打在陆仲额头上,他却没有动弹分毫。
陆侍郎重名声,尤其还是有可能更上一层楼的重要时期,当然不希望陆家传出任何有碍他名声之事。
两刻钟后,陆侍郎回到后院,与老妻“商议”此事。
老戚氏不满庶子占她亲生子女分毫的资源,坚决反对。
·
施晚意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发现怀里多了个胖崽,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是怎么回事儿,松开她,趿拉着鞋下地。
而陆姝身上没了压迫,吧唧吧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施晚意随便披了件外衫,走到外间,倒了一杯温水喝。
宋婆子听说她醒了,过来轻声禀报:“娘子,今早二郎君和老爷在外院书房说了很久的话,晚些时候,老爷去正房待了一盏茶的时间,走后老夫人便发了一通火。”
施晚意如今在府里,消息比刚回来时灵通。
是以外院发生的事儿,内院发生的事儿,都有人向她示好,悄悄告诉她。
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不过若是与施晚意相关,她早晚会知道。
施晚意便也不着急,“先端早膳来。”
说是早膳,几乎和午膳一个时辰了。
施晚意正吃着,内室有了动静,不多时,陆姝睡眼朦胧地掀开帘笼,踩着鞋走出来。
她不好好穿鞋,人迷迷瞪瞪地,迈了几步,“扑通”趴在地上,一只鞋飞到了旁边。
施晚意笑不可抑,“这年节都过了,你还行这么大的礼请安,母亲好生感动。”
陆姝趴着抬头,瞪她一眼,爬起来才发现鞋没了,单腿蹦过去找鞋。
她不发脾气,施晚意还欠欠儿地撩闲:“看在你这么孝顺,跟我说说,你有什么事儿。”
陆姝哪是真的有事儿,但她坐到桌边,还真想起一事,问:“不是要给丁姨娘相看吗?你不喜欢她,早早送她出府多好。”
“你不会是忘了吧?”陆姝小眼睛满是怀疑。
“又不是多重要的人,我为何记挂着她的事儿。”
施晚意将“忘了”说得理直气壮。
陆姝再不愿意不承认,她也贪恋着生母的怀抱,忍气道:“那现下想起来了吧?何时去看?”
施晚意不紧不慢,“谁着急了?等我空闲再说。”
“你整日吃吃睡睡,能有什么忙的?”
施晚意骄傲地抬头,“我有织坊要管。”
陆姝:“……”
织坊竟然还没倒呢?
“我还有个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