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在日记本上的拳头攥紧,指尖嵌入肉里,云迹又怒又悲。
倏尔,她从椅子上窜起来,几步快走到卧室的门口,又将将停住。
云迹转身,沉着脸,弯着腰抒了口气,眼里飘过阴郁的杀气。
这是霸凌,赤/裸/裸的霸凌!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你白白为了骆杭挨打,这番付出,却从没想让对方知道吗?
傻女孩。
我要是你,我才不会这样呢!
我会当做没有听见的路过离开,就算再喜欢他,也不能这样受伤啊……
你难道就不怕疼吗,啊?
云迹缓缓蹲下身,在只有台灯亮光的卧室里蜷成一团,小巧的身影打在木地板上。
她刚才的冲动,是想去告诉骆杭。
告诉他坦克小姐曾经的存在。
她不该被遗忘,甚至是从不被人知晓。
虽然骆杭确实受她启发改变了志愿,但是这些骆杭一定是不知情的。
他知道那个躲在器材室背面,连正面见他的勇气都没有的女孩,默默喜欢了他两年吗?
可是……她又停下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能都不知道人家意愿,就替那个女孩子做决定,擅自去告诉骆杭这一切。
在这个属于骆杭和坦克小姐的故事里,她只能扮演一个闭嘴的知情者。
所以云迹才会这般痛苦纠结。
橙黄色的台灯光打在桌面上的日记本里。
那些黑色的,仿佛早已死去的字迹,因为此刻暖调的光,因为蹲在地上额蹙心痛的阅读者而重新拥有了生机。
反焦虑社团的团建活动敲定下来。
社长找了一块郊区山边靠河,发展了露营农家院旅游业的小村镇。
定在下一周的周六这天,家里有车的同学出车,有钱搭车的平摊。
因为社团里一些同学有特殊情况不能参与,所以社长告诉大家可以邀请自己的朋友和同学一起来。
云迹邀请了肉肉,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告诉季之恒,谁知道毛利兰跟他们说了。
当天晚上季之恒就给云迹发微信,告诉她他和骆杭也要去,正好能出一个车,省得让她跟别人挤。
“坐家里的车不舒坦吗,你那大小姐脾气,平时坐车就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季之恒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到云迹耳朵里,“你们还要露营过夜,我不跟着你,爸妈也不放心啊。”
“我发现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哈。”
“要是毛利兰不提,你估计都不会跟我们说吧。”
“为啥不跟我说,说说,我哪惹你讨厌了,我对你这么好。”
云迹听着季之恒这老妈子似的叨叨,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掏了掏耳朵,半不耐烦的。
刚想说话的时候,季之恒忽然又来了句:“骆杭,给我递一下鼠标的usb。”
云迹一顿。
季之恒身边坐着骆杭吗?
“为啥不想让我们去?”季之恒想到什么,无声地坏笑一下,故意问她:“你是懒得看见我还是懒得看见骆杭?”
这一句话,问的让电话两边的云迹和骆杭皆是一停。
骆杭收回视线,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继续看手里的书,他盯着书上的图和文字,却没读进脑子。
云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听筒里,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笑。
特轻,但她就是捕捉到了。
一想象骆杭带着那懒洋洋扯唇揶揄的笑,云迹耳根子热了热,随便捞起桌子上的东西在手里转着玩,嘟嘟囔囔的:“你别老自己随便曲解。”
“你们那么忙,我以为你们肯定没时间来着……”
“我闲得很,至于他嘛。”
季之恒又笑了,阴阳怪气的来了句:“他再忙也腾出这一天时间啊,是吧骆杭。”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有距离感的“嗯”。
嗓音沉韧,是他的声音没错。
云迹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不自觉地捂着半边脸颊,臊得只想咳嗽。
她怎么觉得这季之恒什么都知道啊。
“随你们便吧。”云迹撂了一句迅速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捂在手下的嘴唇早已弯起。
……
出发的前一天是12月2日。
12月这样天寒地冻的月份去露营确实挺考验身体素质的,云迹的哮喘最怕冷热,但是家里人又不愿意打击她想跟同学出去玩的积极性,幸好季之恒跟着,徐舒就同意了。
前一天晚上,徐舒几乎要给她装上一大箱子行李,明天换的衣服也亲自备好,几乎想把云迹裹成个球。
“之恒,你到了地方就去农家院给朵朵开间房,晚上要实在太冷你就别跟你那帮同学去凑帐篷。”
“哎呀妈。”云迹趴在床上很是无奈,解释:“我们本来也不住帐篷,到睡觉的时候就回民宿了。”
“民宿怎么样啊,有没有暖气,冷的话之恒把家里的电热器给她带上。”
“好嘞。”在门外的季之恒干脆答应。
“好嘞什么好嘞。”云迹白他一眼,接着跟自己这太过担心的妈妈扯话:“肯定有的妈,您别担心了,冷的话不是还有空调吗?”
“药都带了?”
“带了,季之恒那儿我这儿都有。”
“那就行。”
把东西都准备好给妈妈过目完毕,云迹终于把这俩担心来担心去的送出自己卧室了。
她关上卧室,准备开始享受安静的夜晚时刻。
这是她第一次和朋友们去远处游玩,即便只是崇京市的郊区。
但这也让她感到十分新奇和激动。
云迹定好闹铃,打算明天早些起化个妆。
她拉上化妆包的拉链放在桌子的一旁,余光瞥见摆在桌角的日记本。
从这个角度,她看到了日记本的侧面。
她已经读到了日记本的最后,她阅读的后面没有几页接着的就是全新的纸页了。
坦克小姐的日记要结束了。
云迹有些不舍地翻开,开始今天的阅读。
随着坦克小姐越来越苦的感情,她对这本日记的态度就变得不忍起来。
有时候有些抵触翻开,一是因为心疼,二是因为不舍。
原来阅读一个明知道是结局是遗憾的故事,是这么的难过。
真想明天问问骆杭,问问他,还记不记得这么一个女生。
但是又如何解释自己认识坦克小姐这事呢。
云迹叹了口气,翻到昨天看到的位置,翻下一篇。
她没有想到,因为替他说话被霸凌,只是这个故事结局痛苦的开始……
【2021年4月19日】
今天是新一周的开始。
过了一个周六日,再回到学校,关于他的传闻就在学校里传遍了。
学校里那些经常因为违反校规的混混们大肆在学校散布他是孤儿又克死自己养父母的事情,嘲笑他虚伪,装富二代,其实什么都不是。
甚至有人传,那些混混去他打工的地方闹事,拍摄他给别人端盘子的照片,让他难堪,丢了兼职。
这些一定是那些不良少女告诉他们的,除了她们和我,没有人知道。
我一天都没有见到他,他没有来游泳池。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缺席。
我好想为他做些什么,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好无力,好痛苦,心脏被剜成一片片那样痛苦。
不要伤害他,求求你们。
【20201年4月20日】
可笑吧。
她们把我那天藏在办公室的事说了出去。
和他关系好的那几个男生把我堵在走廊角,他的朋友推搡着我,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多人都看着,我站在那里,接受着所有同学眼神上的凌/迟。
我想要解释,可是我的声音太小了,吞没在他们的骂声里。
他一定知道了。
他会以为是一个实验二班的女生说的,但是不会知道是游泳池的那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