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惯了慧明大师在连锋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李轻舟早就不把他看做是大师了,虽然慧明大师这段时间装神弄鬼蛊惑各家的本事真的很强。
“老衲博学多才,精通奇门遁甲,与你这等庸碌俗人不同。”慧明大师道,“那位小公子寿数到了,只怕过了年便不行了。对了,今年不该这个时候下雪,哪里来的雪?有人做法事降雪?”
李轻舟的眼皮跳了跳。
其余几位掌印者只听连锋的吩咐,连锋不在的时候,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云缓苏醒的时候以为这是清晨,其实这已经是傍晚了。他这些时日睡眠太多,总是睡得很沉,有时候一连会昏睡一两天,而他只当是睡了三四个时辰。
连锋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今天晚上无星无月,走廊上的红色灯笼发出朦胧光晕,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看着这片黑暗,一时间分不清前世今生。
当年听到凛王府上下人讨论七公子气息奄奄,恐怕撑不过这几日的时候,他是怎样的心情呢?
时隔几十年的光阴,其实连锋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心境。
从冬末再到春来夏走秋去,接着又是新的寒冬,云缓与他走过一年四季,陪他经历了人生中跌到污泥里的第一年,也是最煎熬的时光。
连锋记得云缓总是在夜里出现,总是拿着各种各样的药膏涂在他新增的伤痕处,会笑着和他讲一些他认为很有趣的事情,云缓看他的目光总是很明亮。
当时连锋以为自己的心动只是开始,乍然听说云缓奄奄一息,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刚刚开始便要结束了。
那天晚上连锋去云缓的住处,亦是无星无月的夜晚,路上甚至无灯笼照明。
后来连锋有了权势,有了他追寻的一切,突然发现自己最潦倒痛苦的被废了太子之位的第一年,亦是他漫长一生里最鲜活生动的一年。只是权势可以追回,人死不能复生。
一时间廊外风雪更大,并非鹅毛大雪,落下的雪屑如盐粒般沉重,洋洋洒洒铺满了一地银白。
连锋将身上扑满霜雪的斗篷扔下给了外面的影卫,房间里温暖如春,比春日里的暖意更多。
他在火上将手烤暖,这才到了床侧,用温暖的掌心触碰了一下云缓略凉的脸颊。
云缓睁开了眼睛。
连锋捏一捏他的脸:“怎么才醒来,又在花房睡过去了?”
云缓握住连锋的手:“可能是花房里的花太香,不知不觉把我催睡了。”
云缓的手指绵绵无力,他咳嗽了几声,裹着被子趴在连锋的肩膀上。
连锋身上还带着些许屋外的寒气,云缓犹豫了片刻,把自己的手塞在了连锋腋下。
“我的所有东西都在书房桌下抽屉里,钥匙在卧室枕头下面。”云缓轻声道,“我想都送给你。”
连锋看着他苍白的容颜:“里面都有什么?”
“钱庄票据,还有我写的游记,你给我雕刻的玩具。”
连锋揉揉他的脑袋:“好。”
他往连锋怀里又靠近了一些。
云缓真的很困倦了,一直撑着想等连锋过来,看到连锋之后,眼睛却不想闭上。
连锋吻了吻云缓的眉心:“乖,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你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低沉温柔的声音入耳,云缓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他以为自己会坠入一片黑暗,会被无尽的冰冷的包围,就像在先前的世界里突然心悸,朦胧中失去意识一般。
然而这次闭上眼睛,云缓却感觉自己在被温暖的光晕笼罩,整个人似乎漂浮了起来,没有黑暗也没有冰冷。
连锋从眉心一直吻到他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