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叹了口气:“二公子是您的骨肉,虎毒尚不食子,眼下朝廷的人和伯山族的人都在王府,要是打打杀杀,传出去多不好听。妾身认为,您还是把二公子发落到乌布,让他好好悔过一番,以此作为惩戒。”
凛王愣住了。
乌布是凛州最北的一个小城,环境特别艰险,时常与更北方的一些部落产生冲突。
重要的不是这些,云永泰一身蛮力,在乌布也能安然存活。重要的是,一旦云永泰去了乌布,凛州便是世子云广陵一人独大!
眼下这么多人都在,凛王才失去了云尧,不能对云永泰表现得太偏爱。
他道:“老二,你和你母妃收拾一下东西,你俩同去乌布悔过。”
陶侧妃见云永泰捡回了一条命,欣喜的擦了擦眼泪。
云永泰比陶侧妃看得明白。他知道,云尧死了,就算真是自己杀的,凛王也不可能杀掉自己赔偿,眼下这番只是给其他兄弟下人做做样子罢了。
没想到王妃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鰦焰鱼不是云永泰放的,云广陵不可能为了云尧大动周章,云尧死了,最爽快的应该是王妃吧?
云永泰深深的看了王妃一眼。
王妃又道:“因为客人都在府上,堂公子丧葬一事,不能大操大办。王爷需要陪同客人,丧事交给妾身去办吧,妾身这些天没有太多事情,一定好好将堂公子下葬。”
靖侯世子在府上,麒朝的人都忌讳丧葬,凛王确实不可能给云尧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只是云尧和王妃仇怨太大,王妃对云尧恨之入骨,用脚去想也能想明白她会给云尧准备什么样的葬礼。陪葬品这些不说,反正好的棺材啦寿衣啦不用想了,不让云尧尸体臭着下葬就是她仁慈了。
现在王妃的地位非同以往,凛王没有时间和精力监管,不得不答应她:“这件事情就劳烦王妃去做。”
今天发生的一切过于失常,以至于云煜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正常情况下,清露湖里是没有什么鰦焰鱼的。
鰦焰鱼往往出现于凛州一些深不可测又危险的咸水湖中,这些咸水湖中能生存的鱼类不多,鰦焰鱼是其中最危险的一种。
冰冷的被湖水泡了一晚上的人也该是王妃才对。
为什么王妃安然无恙,死去的人会是云尧?
一想起云尧被啃噬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云煜又泛起了恶心。
他想他这几天恐怕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这种做事的手法……这种做事的手段……云煜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连锋。
在原书中,连锋便是城府深不可测,极度冷血阴暗的一个人。
登基之后,为了收拾他看不惯的门阀士族,连锋兵不血刃,用各种手段挑起他们之间的冲突,让他们互相残杀互相吞噬。每一家都觉得是另一家在害自己,每一家都觉得皇帝的势力并没有渗透到自己内部。最后,这些家族奄奄一息,朝廷不得不收拾最后的烂摊子。
除了极少数为连锋做事的人,天下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连锋才是幕后操控者。
事实上,连锋兄弟众多,皇宫里的争端比凛王府更多,他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与云广陵不同,连锋并非依靠他的母亲才成为太子,他的母亲是因为他少年时战功赫赫才被皇帝封了皇后。
连锋大多数有能力继承皇位的兄弟,基本上都被他接二连三的除去了。
可是,连锋这个时候遭遇人生最重的打击,他正休养生息中,完全没有能力借着云尧的死报复欺凌他的云永泰。
云煜百思不得其解。
他远远看着连锋。
连锋的目光则落在云缓的身上,云缓一身月白衣袍,天生带着很无辜温软的气息,与心怀叵测想瓜分云永泰势力的其他兄弟不同,甚至与表面柔弱实际果断狠辣的王妃不同。
在场所有人中,唯一没有沾过血杀过人的恐怕只有云缓。
就连慧明这个出家人都为了独掌灵云寺造过许多同门杀孽。
连锋目光幽暗,是那种带着浓重占有欲,天然带着无情又冷血的薄凉之感,他的瞳色是浅淡的,内里却是深不可测。
像什么呢?就像冷血的蛇瞳,又像老虎狮子苍狼这些猛兽的瞳孔。冷且有欲。
云煜一惊。
原来这么快——居然这么快,连锋便对云缓产生某些感情了么?
云缓回身看向连锋,在连锋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云煜发现,在云缓回身的瞬间,连锋的气场和眼神慢慢变了,他的目光和神色虽然冷淡,却有很温柔的意味,至少不会让人不寒而栗。
现实的一切与书中的一切差别不算太大,云煜安慰着自己,只是一点小小的区别。
王妃不死也没有关系。
云缓早晚会死的。
他收回视线之后,没有发现连锋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