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池进京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进京当天他才知道自己的恩师尹思齐早在半个月前就被刑部放了。
尹老先生今年五十八岁,满头华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鹤衣县。
郗池匆匆修书一封给自己的同门师兄弟。
他暂时是回不去了,既然来了京城,便免不了要回家里一趟。
上个月郗家还写信给他,说他父亲的病更重了几分。
郗池的书童叫做姚小景,小景对郗池道:“曦公子,您还是回去一趟吧。万一诚王爷真的生病您却未探望,最后会背上个不孝的骂名。”
诚王府庄重肃穆,坐北朝南,门前两个石狮子怒目圆瞪威风凛凛。
小景下马上前敲了敲门,一名穿着青衣的仆从给他开了门,不耐烦的道:“你找谁?”
小景道:“我家公子找诚王。”
那名仆从打量了一下小景,他见小景衣着朴素且带着南边口音,免不了有些鄙夷:“拜贴呢?你家公子什么时候来?我们王爷这段时间没空见外客。”
小景听说京里规矩大,不给这些下人塞几十两银子很难见到主人。
小景不是什么好脾气,他道:“诚王世子回家还要拜贴?这是谁定的规矩?”
这时又有一人出来,来人身高七尺有余,一身的书生气,看起来斯文俊雅,他恰好要出门,见之停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门的仆从赶紧行礼:“爷,这个蛮人在门口无理取闹,说什么诚王世子来了,奴才寻思着您不是在家吗,便要把他赶出去。”
男人目光微微闪烁,垂眸看向了小景:“郗池回来了?”
小景听这仆从的话,自然猜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小景拱了拱手:“大公子,我们公子回家看看诚王。”
一声马鸣响起,只见一名白衣男子骑着一匹骊马过来,马儿恰好在诚王府外打转儿。
白衣男子潇洒下马,他看门口人多,一时觉得稀罕:“小景,怎么了?”
不等小景回答,郗修远便上前道:“阿池,你终于回家了,咱们父王一直都在想你。”
郗池扫了一眼这人衣着容貌,又听他的话语,心里猜出了对方身份,郗池拱手笑道:“大哥。”
郗修远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弟弟。
郗池看起来十七八岁,一袭胜雪白衣,身形单薄修长,生着一双聪慧而多情的狐狸眼,薄唇始终带着点笑意,肤色如冰似雪,墨发如缎,漂亮到让人呼吸一滞。
这般张扬容色万分罕见。
郗修远对那名看门的仆从道:“还不快将大门打开?再把二爷的马牵进来。”
郗池与郗修远同父异母,因为前人恩怨,郗池这些年来都不在郗家居住,这是他第一次回暄国京城。
进门之后郗修远又吩咐小厮:“让丫鬟打扫两间干净客房出来,我带二爷去见一见王爷。”
小景安分跟在郗池身后,郗池来晚了半刻钟是因为路上有些耽搁,他刻意慢了郗修远一段路,稍后一展折扇低头对小景道:“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盛师兄的事情,我刚听人说他死了。”
小景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喜色。
郗修远看郗池慢了几分,他回头一笑:“阿池,你对家里不熟,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尽管来问我。”
郗池微微一笑:“好,都听大哥的。小景,我有只钱袋遗失了,你沿着来时的路找找,看能不能找回来。”
小景赶紧应了一声:“是,我现在就去。”
等小景离开了,郗修远才对郗池道:“这名小童是姚家的?”
郗池点了点头。
郗修远道:“太小了,看起来还没有你大,他怎么能照顾得好你?这些年我常常听父亲提起你,虽然没有见过你的面,心里却无比挂念。”
郗池也从来没有见过郗修远的面,从生下来起连自己亲生父亲的面都没有见过。
他自幼在外祖父姚家长大,对京里的事情不大熟悉。有关父亲兄长的一切也是从信中得知。
这两年诚王十天半个月就给郗池写一封信,信中总说他身体状况不佳,言语暗示着郗池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