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占你的地,不为彼岸香,也不偷孩子。
摇摇欲坠间,司劫曾自黑暗中笃定在他耳边的轻语却如微小的一豆烛火,支撑着厉执透过那薄弱的光找回丝缕神智,强作镇定地敛起神色,转头看向司劫。
事到如今,做戏与否都已不再重要,他只想听一听司劫的解释,司劫若是不认,他谁都不信。
“司掌门……”开口嗓音喑哑,厉执轻咳几声将含糊软弱的音色抹去,才无视旁人般阔落问道,“他说的这些,都是真是假?”
“……”一直未看过来的司劫此刻终是与他视线交汇,却好似蒙了层冰雪,将里头映出的灼灼目光冻住。
“司掌门——”
“不错。”
魏渊淳意欲阻拦的话头倏然被司劫截住,随着司劫沉声应下,不止厉执,魏渊淳的脸色也刹那凝固。
“如他所说,我的确受五派之托,前去兑水村寻你,以取得彼岸香。”
“……”
“关于晏惊河的苍生令……我也确实知晓。”
司劫面对厉执,几句话不轻不重地说出来,偏有如山倒,顷刻将厉执最后的烛光覆灭,碾成看不见的齑粉。
胸腔里骤然烧起无处可逃的烈火,熊熊闷在那一捧心间,烧得厉执险些嘶吼出声,耳边穿云裂石,听不见魏渊淳对司劫突然坦白的不满,只有这一路以来被他珍放于心的喜怒哀乐一眨眼尽数裂为碎片,每一片上头镶着司劫的一言一语,尖锐地扎进血肉,背上那数十道砍伤与眼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我说过的话,”而司劫凝视厉执不断崩塌的神情,眸底风霜戚曳,微作停顿后仍开口道,“皆是真心——”
“滚!”
泼天的怒意夹带震人心魂的内力几乎掀毁宿莽谷陡坡间纵横的苍柏,厉执再无法抑制的炽烈气息瞬时爆发。
“……”飞溅的砂石枝叶沙沙作响,涌至司劫脚边,与他一动不动的身影相撞,他看着厉执已然溃不成军的愤怒,向来没什么波澜的面上竟也浮现少有的动摇。
并非所言有虚,而是事事笃定如他,自以为所向披靡,却仍小觑了真相突如其来时,对厉执的不公与砭骨。
“你他娘的……”
而双目遍布赤红的血丝,怒骂显然不能发泄厉执心中怨恨,仿佛任何犀利的言语在此刻都显苍白,厉执凶狠如鬼煞的视线钉在司劫身前,积聚的掌风快要将整个人吞噬。
“魏掌门,”肖青山的声音这时响起,“此事确是我等当初考虑欠佳,太过急于立功,司掌门年纪尚轻,倒可以理解……”
“这是问出彼岸香下落的最后关头,事关天下安定,叫我如何理解!”
“话不能这么讲,凡事取之有道……尉迟楼主,你可有话要说?”
“司掌门今日的确冒失。”
“……”
几人杂乱的对话无不将事实彻底凿死,自从司劫出现在兑水村,厉执便如笼中之鸟,所作所为或许曾有意外,却大抵皆在他人掌控,而他浑然不知,甚至一度为瞒得身份而沾沾自喜,交付仅有的真心,仿若世间最可笑的傻子。
耳边雪虐风饕更甚,一寸寸撕咬着厉执脸上僵硬的皮肉,搅进如焦炭的肺腑,让那一片曾勉强挤入阳光的荒地再也寸草不生,徐徐化作废土。
厉执望着司劫的目光也从最初的灼热逐渐转为凄冷,纵使掌间怒火早已一触即发,连同晏琇也震惊于面前所见,悲愤不已间只待厉执出手,他必与他同进退。
可厉执最终将胶着在司劫身上的恨意扭断,任由掌心攥出道道血痕,始终未有动作。
而是缓缓转身,隔着飞扬的白絮,再次望向迟恪。
厉狗蛋还在他的手上,他不可兀自崩摧。
况且出手又有何用?他从来都是司劫的手下败将,如今输得也够多了,为免再惹人笑话,这一次……不如便不打了。
“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