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还有积水,薛崇训的马车在大街上横行时让水花飞溅,避在道旁的行人被溅得一身是水,但他们看到那马车的排场时都没有怨言,而且觉得是被权贵弄得一身是脏水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人家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们来到康阳坊崔府附近后,薛崇训发现大门口挺热闹的,还有许多官差,心想那崔莫是被雷劈死的,家丑不可外扬,崔日用倒是不怕人闲言碎语,反倒将事儿搞得沸沸扬扬的。
没一会,只见一个穿紫色衣服戴璞头的人从府里走了出来,身影十分熟悉,薛崇训将车帘拨得更大看清了那人的脸,原来是李守一。听说现在李守一改了名字,把“守”字去掉,名字变成了“李一”。他可以姓李,但皇帝的名字里有个守字,就得避讳。不过薛崇训心里还是称呼他为李守一,习惯了。
薛崇训心道:这李守一可是我的老冤家总和我过不去,但现在他都不在京兆府做官了,已当上了中书门下的官,他不管朝廷大事又跑到这里管案子作甚,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又或者李守一本来就和崔日用有私交,跑过来是为了哀悼的?
不料那李守一眼尖,刚走出门一眼就看出了薛崇训的马车不是寻常人家的车,遂径直向这边走了过来。也可能是李守一干了多年的京兆府尹,案子办得多了,他也知道那种罪犯想回来看看的心理?
这个时代的技术有限,官府办案的难度更高,如是精通刑律的官吏还知道一些土法子取证,可是很多读书识字的官员并不擅长此道,办起案来就更麻烦了。一旦出了人命案,官府通常就是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光凭猜,那些和死者有过节的人就是嫌疑犯……像薛崇训这种,和死者又有关系,又跑到案发现场来的人,嫌疑就更大了。
不过薛崇训并不怕,谁也不敢对他严刑逼供,你要怀疑老子,行啊,得拿出真凭实据来。
李守一走到马车面前,看了一眼前边那瘦骨如柴的奴仆吉祥,李守一好像认得那厮,便抱拳冷冷道:“河东王既然来了,何不下车一见?”
薛崇训心下咯噔一声:这老小子真把我猜了出来?早知道不来这里了。他有点做贼心虚,不愿在人众前露面,便掀开车厢门道:“李相公不如上车来说话。”
李守一一甩衣袖颇有些两袖清风的气质,然后提了下长袍,低下头便上了马车。薛崇训指着对面的软塌道:“请坐。奇怪啊,您现在不在京兆府了吧?”
“恰好打这边过,一时好奇便进去看看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李守一盯着薛崇训的眼睛道,“怎么,河东王怕我多管闲事?”
薛崇训强笑道:“关我何事……什么东西让你好奇了?”
李守一轻轻掀开车帘,指着不远处的屋顶上的一根长竹竿道:“那是什么?”
薛崇训顿了顿,摊开手道:“你问我,我问谁?”他一边说一边端详着李守一的脸,李守一的脸粗糙黑黄,虽然没有薛崇训的黑,但他不修边幅胡须有点凌乱,外表实在不是很讲究。
李守一也目不转睛看着薛崇训,二人就这么对视着,他说道:“方才我随京兆府的人进去瞧了瞧,我们发现有根银线藏在幔纬后面,从屋顶那根竹竿上牵下来……我想请教河东王,这根银线是做什么用的?”
当然是导线,避雷针怎么能没有导线?薛崇训笑了笑,心道:古人并不了解电这种东西,更不知道它是传输的;如果他们知道,为什么雷雨天气里经常烧毁造价昂贵的宫殿官邸,却没有发明避雷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