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当年自己求着朱夫子让那时还叫“小巴”的言毅入学,在书斋门口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当时的言毅就躲在他身后,不敢吱声。
后来开课的时间都近了,还是言斐在书斋外朗声道:“先生,孔夫子有云:‘有教无类’,您今日不肯收下小巴,是说孔圣人错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屋里飘出一个苍老却依然有力的声音。
“学生言斐——”言斐以头触地,深深一揖,“见过先生。”
“你就是言斐?”朱夫子闻言终于步出了书斋,脸色不愠不怒,眼神中甚至还藏着两分欣赏,朗声道:“好——”
“你今日是要与老朽辩一辩这个种是非吗?”
“学生不敢。”言斐又是再一叩首,“但心中实在不明,只能求先生解惑。”
“好。”朱夫子点头,“虽孔夫子有云‘有教无类’不假,但孟子《离娄章句》中也道,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豫麟书院既然是官学,朝廷选拔学生自有他的规矩,老朽是这豫麟书院的先生,就不能坏了这规矩。”
“可先生要求入学的学生都交上文章,小巴也交了。”言斐不疾不徐地反驳道:“既然是学生才要教文章,先生既收了他的文章,也看过了,并未说过什么,便是默认了他是您的学生了,不是吗?”
“好一对伶牙俐齿,辩才无双。”朱夫子不怒反笑,眼神赞许,“可惜光霁已去,若论辩才,往后这朝堂内外,倒怕是难有你的敌手了。”
他转身看着跪在一边默默不言的言毅,“哪一篇是你的文章?”
“未……”那时的言毅吓得直结巴,“未署名的那一篇……”
“九月授衣,慰我寒意。道边孩提,何及我期。”朱夫子缓缓念出言毅当初那篇文章里的一句,“你也时常担心道边的乞儿衣不蔽体吗?”
言毅默默颔首,“我也曾是他们中的一个。”
“好。”这是朱夫子那天第三次说这个字,“豫麟书院的规矩,我收不得你,但今天起,你便是我朱贤重的学生了,我授课,你自是可以来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