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浅笑着点点头,走到堂屋的角柜边,摸出了火折子点亮了小桌上的油灯。
“小言那孩子好些日子没来了。”他走到戚景思身边坐下,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热茶,“你得空去替叔叔传个话,说叔叔炖了鱼头汤给他尝尝。”
“他已经——”戚景思没有接过林煜递上的茶盏,只抬眼盯着林煜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眼前已经氤氲一片,“走了。”
从前在晟京,他是不可一世的尚书独子,身边的人都瞧不起言斐,觉得小瞎子满身铜臭气;言诚理再有钱也不是士大夫阶层出身,他的儿子怎么都不可能金贵,而戚同甫攀上了温晁礼,戚景思再混账也是贵族世家的孩子。
彼时他们就算在一个书院,也仿佛在两个世界。
可一朝天地巨变——
言斐三元及第,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郎,一朝鲤鱼跃龙门,他跨过了平民阶层唯一一条通往士大夫之路的门槛;可戚景思已经只是一个码头搬麻包的挑夫,他同戚同甫说过,泥鳅自是该烂在泥里,好似一语成谶,他又跌回沛水河畔的淤泥。
他们之间好像自始至终都是两个世界,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言斐走了,只要他回到晟京,他们之间隔着的只怕不止是千山万水;戚景思只肖看看面前的林煜便知道,那些家庭的压力,世俗的成见,哪一道槛都不容易跨。
“我知道。”林煜将戚景思不肯接过的茶杯悄悄搁在他跟前,“所以我没说让你请他来啊——”
“每次都让人家跑一趟,这回你也瞧瞧言斐去。”
“小叔叔……”戚景思吃惊地望着林煜。
“他去汀县了,想是忙得很。”林煜温柔地笑笑,“明儿一早我去买几条新鲜的鱼回来熬汤,你上码头告了假便给小言送去。”
“那孩子太瘦了,小小的年纪头回离了父母出门儿,也不懂得照顾自己,这俩月不知道在不知汀县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儿。”
戚景思不置可否,但缓缓端起茶盏的那只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他在码头听人说起过,汀县最近好像出了点事,还说死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