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桢转过身去,没理会周徊施礼,视线都放在晏映身上。
晏映黛眉紧蹙, 心里已经升起一股无名火,其实在画舫上遇见他,本没什么所谓,他初来乍到,在洛都要交际要应酬,无可厚非,只是她实是想不到方才那番话会是出自他口。
周徊原是个温文有礼文采斐然的读书人,爹娘当初同意晏晚嫁过去,也是因为看他为人谦逊胸无城府,是个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才放心将女儿交给他。可刚才他说话的口气,与那些奢淫无度的世家子无二,言语间轻慢讥讽,叫人不敢相信这都是一个人!
他私下里竟然是这样的吗?
眼下还在画舫上,里面不多时走出人来,看到这样的画面总归不光彩,晏映也没戳明身份,算是给他留几分薄面。
晏映回过头,冷着脸看谢九桢:“让画舫靠一下岸,我想下去了。”
谢九桢看她不仅兴致全无,还多了几分怒气,敛眉点了点头,看了鸣玉一眼。鸣玉领命,过了一会儿画舫就靠岸了,晏映提裙走下去,临走时看了周徊一眼:“我有话想问问你。”
她是小辈,又是女子,这般跟自己姐夫说话已十分不客气,可周徊却什么都没说,径自跟上,那些随行出来游玩的世家子也想追上去,却被鸣玉拦住,说了几句话后,悻悻离开。
金江岸边的杨树荫下,微风浮动,光影斑驳,江岸风景美不胜收,晏映却无暇欣赏。
“姐夫出来,阿姐在家都知道吗?”晏映与他之间毕竟隔着一层关系,不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更不能以长辈的口吻训斥他,只好拐着弯问话。
周徊知道她的意思,垂着眼,不紧不慢说道:“二妹其实误会了,刚才我在画舫上说的话,也不过是学着他们的口气,想要融入到京城的圈子里而已,至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有数,也不会对不起你阿姐的。”
他比之前冷静不少,脸色也恢复正常了,又是印象中那个彬彬有礼的周巡礼,而且说话时神情坦荡,没有一丝闪躲之处,好像画舫上那个人才是他的伪装。
晏映眯了眯眼,细细地将他打量。
周家是个没落贵族,也曾煊赫一时,后来跌落云端,举家搬出京城,从此一落千丈。父亲常说周巡礼是个可造之材,他身上丝毫没有跌入泥尘的堕落之气,为人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早晚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得知他被推举到尚书台,父亲也是真的为之高兴。
虽然尚书郎在朝中地位尴尬,寒门摸不到,高门看不上,但却是个很重要的机会,周家若想要在洛都扎根下去,曲迎奉承,攀附世家贵族是个必经之路。她曾觉得周徊这样的人做不来这样的事,然而经他方才一席话,晏映要重新审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