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道成那时看不上他。
收降东楚大军之后,昭武帝给了他清河郡王的爵位,更授予御史中尉的官职,尽管京中无一人瞧得起萧彦清,他却依然尽公职守,默默做着手中的事。
而这些人里,唯一敢直言唾弃的也只有晏道成。谁知道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接触得多了,他竟然发现萧彦清为人清正,是个耿直率真的男人,布防禁卫的御风山前,他第一次问出心中疑惑。
那时萧彦清只是笑着回答:“皇兄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我也不止为我一个人而活,我平生没有远大志向,只想守护好妻子儿女,皇兄临死前为我铺好后路,我不能辜负他一番心意。”
六年时间,晏道成从一个半大孩子长成翩翩少年,萧彦清教他良多,为人,处事,武功,兵法,亦师亦友,他知道他绝非无能之人,他也从无不臣之心,忠心事君,一直以来恪尽职守。
“中州动荡多年,百姓民不聊生,如果有人能建立功业统一中州,未尝不是百姓福祉,只可惜,轮不到我们东楚了。”只有跟他私下交心时,他才会偶尔显露出那份遗憾来。
晏道成开始明白他为何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那些人跟他终究想的不是一样的事。
可惜萧彦清不能在马上护住天下,他到底是东楚后裔,昭武帝不可能分给他半分兵权。
直到景和六年,收拢北方势力的大胤与南禹对峙,昭武帝带兵南伐,在边境停留半年之久。洛都无君,一直是太子赫连玥代理朝政,他却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想要趁昭武帝南伐之际控制皇城,精心谋划了一场政变。
谁知政变前夕,竟然被萧彦清发现,那时晏道成无所事事,常跟在义兄身边,却没想到会一起撞破太子密谋大事。
萧彦清当机立断,命人将太子野心八百里加急传书于陛下,本以为无人发觉,却不料太子还有同党,丽阳门前百余禁卫死伤惨重,只逃出一个传信之人。晏道成一直护在萧彦清身侧,还以为自己定然会命丧在此,直到他看到包围圈外那张熟悉的脸——他的父亲也在对面。
那一刻心中刚刚建立起的东西开始趋于崩塌,晏道成无法形容自己那时的感受,失望有,痛苦有,还有一种让人崩溃的撕裂感,父亲让他,拿着手中的剑,在背后捅向萧彦清。
不用父亲开口说,他能读懂父亲的眼神。
然而在他愣在那里时,逆贼并不管他是不是晏氏五公子,无差别攻击,萧彦清为了救他,身上挨了数刀,好不容易跟他对上视线时,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对他说的是……
“快走!”
快走,不用管他。
萧彦清大抵是个好人,东楚后裔的身份无法更改,他只是在尽自己所能,做好一个臣子,做好一个丈夫,做好一个父亲,然后在那个雪夜,他不负忠君护主的职责,不停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