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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也很好,不是吗?

悲剧结尾的故事毕竟也是个故事,但我没有故事。我的故事被删了。

“我之所以来学文艺学,”我低声道,“就是因为这里有这么多的理论,它可以把我的回忆数据化。理论告诉我,我的爱情是一种多巴胺的分泌,我的执念是一种前欲望无法满足之后的自我循环,我的追求是一种社会普遍性阶级固化焦虑的映射。理论告诉我,我的想法是建构的,是一种被决定的结构性产物。多好,是建构的,是假的,那么失去也无所谓了。”

“……不行。还是不行。情感是不能理论化的,我真的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如果我可以再努力一点……”

我一定是哭了。

因为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放下筷子,抱着膝盖,将自己投身到掌心深处的淡淡温暖中。冰凉的水在布料上流淌,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因为冬天衣服的布料都经过了放水处理,不会下渗的。

有人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这就是你不开心的理由?”我听到樊殊轻轻地说。

我沙哑地说:“如果我足够优秀,他就可以看到我了。”

“但就算他看不到你,你也依然足够优秀。”

“林册,看着我。”

有人拉开我的手,温柔而坚定地,不让我再当鸵鸟:“看着我。”

我呆呆地看着他,眼睛还布着一层水雾。朦胧中,他蹲在我面前,帮我擦去脸上的泪之后,凝视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你非常优秀,在我的心中,没有人比你更优秀。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了吗?那是事件,是你我不能决定的。未来是一片漆黑,或许永远漆黑,但我们只能选择进入黑暗。当你决定这么做,而不是停在原地继续等待时,你就已经是你自己的主人了。”

“作为一个学文艺学的人,你应该知道,说一个人是‘自己的主人’,这是世界所能够给予这个人的最高评价了。”他的声音很柔软,像是天鹅绒。

好委屈。

我之前还没觉得这么委屈,我其实从来没觉得自己委屈过。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在叙述中不可避免带出来的悔恨,那么现在,就是纯粹的委屈。

那是一种在走过了许多危险的地方之后,终于回到了家、看到迎接自己的最亲的人时的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