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郝风楼跨前一步,拜倒在地,道:“儿臣,见过母后。”
某种程度来说,徐太后对于郝风楼,不但有曾经的君臣关系,也有几分亲情,当年的徐太后,曾认过郝风楼为义子,此后郝娶过荆国公主,亦算徐太后的半子。在这个世上,对郝风楼真正好的人,实在不多,徐太后至少算是半个。
因此郝风楼的言辞极为恳切,到了殿下,纳头便拜,行了个大礼:“儿臣听说,母后近来身子不好,儿臣该死,不能及早探视,实在万死。”
说这话的时候,无数的记忆涌到了心头,在这金陵,在这紫禁城,面对这许多熟悉事物,许多熟悉的人,郝风楼的眼中闪烁着泪花,他并非是铁石心肠的人,至少曾经的那个郝风楼,是真挚的,可是现在这个郝风楼呢?
现在这个郝风楼,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正如徐太后一样,大家都心知肚明,殿中的两个人,背后所站着人,实在太多太多,某种程度,他们是二人的棋子,可是何曾,二人又不是他们推到前台的棋子呢,正因为如此,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如那提线木偶,不再有是非,不再有情感,有的,只是屁股决定脑袋。
徐太后凝望郝风楼,见到略带清瘦的郝风楼,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幽幽叹了口气,道:“本宫……还好……郝风楼,你我,有日子没见了,自宫变之后,哀家哪,时常会想起你,可是哀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日相见,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你……变了,哀家看着你,有些生,你还是郝风楼么?”
郝风楼眼泪禁不住有些止不住,身躯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道:“儿臣就是郝风楼,这几年,儿臣也一直想要探望母后,想要见母后一面,只是造化弄人,许多人,许多事,都已面目全非,儿臣……有许多万不得已的理由,那一日宫变之后,每每想到母后置身在万难的境地,儿臣便夙夜难眠,母后,你受苦了。”
徐太后眼眶微红,声音变得哽咽,她手紧紧抓着长袖,深吸口气:“是啊,那时候,真是千难万难,仿佛整个偌大的宫里,就剩下了哀家一个人,从前一切熟悉的东西,都已不再了,不知有多少阴恻恻的眼睛,在窥测着哀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哭不得笑不得,便是疼了,也叫不得。”
第八百八十二章:谢恩
怀念到往事的时候,徐太后的眼眶微红,自宫变以来,其实无论是郝风楼,还是她,都曾受过苦难。
当年郝风楼为了逃出京师,不知费了多少心机,稍有不慎,就可能人头落地,那时候看似是平静,实则却是惊险到了极点。
这二人都不禁唏嘘起来,无论如何,这些共同的记忆,现在回想,如今二人虽已成了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心里却都不禁有些惆怅。
徐太后莞尔一笑道:“这人哪,真是奇怪。”
郝风楼道:“不知母后何故发如此感慨。”
徐太后道:“一个人,当你爱他爱得要死,宁肯将自己的心头肉都挖出来给他的时候,得知他背叛自己,这心就好像被人拧起来,撕成了碎片一样,恨不得吃他的血,寝他的皮,世上的事,真是难料啊。”
这句话也触及到了郝风楼的心事,当年的时候,郝风楼又何尝不是真正的将朱高燧当作是朋友,他可以原谅其他人宫变,原谅其他人密谋和背叛,因为他身处在这淤泥里,早已经洞悉人性,在这庙堂上,有几人是干净的呢?可是朱高燧的背叛,朱高燧的密谋,却让他暴怒,转而将朱高燧恨入了骨髓,这或许就是相交越深,恨意就越深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