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明听了,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他幽幽叹口气,道:“殿下方才的话,我岂有不知,哎,你我是好朋友,是好兄弟,有些话,我身为钦命督军,是不该和你说的,不过既然咱们关系匪浅,少不得还要和你说明白。”
永健肃容:“还请徐兄赐教。”
徐景明叹口气,道:“你当此事,是我安排的,是要故意刁难你们么?吓,老子堂堂正正,何等光明磊落之人,这辈子,就没有做过一件这等烂屁股的事,我对你们倭国,素来是欣赏的,你瞧我蓄养的这些倭人艺妓,便是明证,假若我有故意刁难你们的心思,可还会仰慕你们的文化么?还会时常与贵国女子如此深刻的交流?哎……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了庙堂上,当今天子,自是圣明的,可也有泥古不化的一些大臣,总是对你们抱有偏见,我时常为你们和他据理力争,告诉他们,倭人也是人,不是畜生,何以尔等视若豺狼?可是你要知道,朝中无小事,任何一丁点东西,都可能被揪出来,最后坏了大事,现在贵国愿意助战,这本是情分,可是假若因为让你们登岸,遭受某些朝臣聚众攻讦,反而要坏了两国的邦交,既然如此,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让诸位,在崇明岛上委屈一下。”
徐景明说罢,见永健一脸郁闷,显得并不满意,人家不满意,也是情有可原,永健殿下可是怀着大无畏的国际主义精神,不远万里跑来中央之国,要为中央之国效力,结果却被人猜忌,换谁的心里,怕也不太好受。
徐景明便笑道:“不过嘛,我说实话,现在谅山贼军,已是磨刀霍霍,聚众于广东,虎视江西,咱们这里,终是天下太平,不会滋生什么事端,料来,不会有什么事的,诸位在崇明委屈,天子瞧的见,我也瞧得见,这些许委屈,其实就是拷问那些无事生非之人的良知,殿下,这件事,从长再议,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伸手不打笑脸人,永健亲王还能说什么,他只得怏怏不乐的答应,吃着闷酒。
不过很快,陪酒的艺妓便将他吸引了,他酒劲上头,渐渐也将这心里的不快抛之脑后,于是少不了放浪起来。
“禽兽!”徐景明见那永健已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骑在了一名艺妓身上,心里忍不住爆发出正义感,恶狠狠的痛骂一句,于是一拍掌,佐官们纷纷散去,他这主角,自然而然,也就退出了厅子。
天色已是黑了,身后传来的是那放肆的叫嚣和女人的惊呼声,徐景明好整以暇的背着手,趁着夜色,哼着小曲儿:“啊呀呀……你道他‘兵多将广,人强马壮’;大丈夫敢勇当先,一人拼命,万夫难当。许来大江面,俺接应的人,可怎生接应?你道是隔着江,起战场,急难亲傍;我着那厮鞠躬、鞠躬送我到船上……”
说话之间,徐景明已消失在了夜幕。
……
当夜,两份书信分别送了出去,一个向西,一个向南。
向西的,是一份奏疏,松江距离金陵不远,快马送去,也就一日夜的功夫。
如今战事又渐渐缓和下来,终于给了朱高邃喘息之机,终于让这位大明天子不再怒急攻心,只是接二连三的失利,还有对那时局的忧心,使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岁,昨夜又是熬了一宿,次日清早,本该去补一个觉,结果当松江的急奏传来,朱高邃又不敢睡了,只得睁着睡眼,在这暖阁里,招了内阁的几个学士前来议事。
朱高邃的脸色并不好,他将奏疏给下头的黄淮几人传阅,大家看过之后,都不做声了。
奏疏里的内容很简单,倭国屡屡请求登岸宁波、华亭,还请朝廷准许,在这奏疏的最后,这句徐景明还加了一句,永健殿下平易近人,常说自己说的乃是华语,穿的亦是华服,对中土仰慕久已,料来,倭人登岸,绝不会滋生什么变故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