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宫里不是传出了消息,说是公爷操劳过度,陛下体恤,让公爷好生在府上歇着么?”
这还真是宫里来的‘口谕’,这徐景明隔三差五就嚷嚷着要面圣,非要去韶关,满朝文武,都能感受到这位仁兄的赤胆忠心,而且这厮还上了瘾,不去还不成,撒泼胡闹,什么花样都有,就在几日之前,他还跑去了大明门嚎丧,哭的真是凄凄惨惨,眼泪都流了一箩筐子,不断说什么愧对列祖列宗,朝廷危难之时,还留在这金陵,实是无脸做人了。
宫里的太监们也是倒霉,这厮跑到哪里,就得把他架出去,既不能动粗,还得好言相慰,自家的祖宗都比这家伙好伺候。
据说有个宫中的老太监,当年可是伺候过太祖皇帝的,太祖皇帝是什么人,大家都是晓得的,那喜怒无常,真真是一个不留神,就要了你的脑袋,哪个在太祖面前,不是如履薄冰,不是小心翼翼?每日当值,就好像上刑场似得,可是这位太监中的老前辈却是不禁摸着光洁的下巴感叹,突然好生想念太祖他老人家了。
太监们烦,皇上更烦,朱高燧可不傻,从前这厮不能让他去韶关添乱,现在就更不成了,他既是定国公,又是徐达之后,如今又是朝野一致吹捧为大明朝一等一的忠臣良将,武曲转世,关圣下凡,这样的人若是打发去了韶关,你能让他做一个小卒?能让他做一个千户?能让他做一个游击?能让他只做副将?哇靠,除了这主帅的帅印相授以外,朱高燧就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给的。
毕竟这厮已经被吹捧上了天,都已经上了天,你若是委屈了他,大家必定会想,都说天子圣明,我大明如此一个栋梁,却让他屈居庸将之下,这圣明二字,怕是要打点折扣吧。这样大大的忠臣,却让他只在帐下听命,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既然如此,朱高燧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将徐景明高高挂起,可是这厮没一日消停,朱高燧真恨不得将这孙子宰了,管他和中山王,和太后有什么关系,可是……不能宰,这厮手里虽然没有丹书铁券,却有一样比丹书铁券还要厉害的东西,那便是声望。
这个节骨眼,徐景明就是大明朝一个天大的招牌,所代表的,正是大明朝正需要的仁人志士,朱高燧就指望着拿这个混账东西,忽悠着一个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为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这个时候你把他宰了,这天下,还会有人肯为陛下分忧,肯为朝廷效命么?
因此,朱高燧只能忍。
前几日,这厮觐见,抱着朱高燧的大腿痛哭流涕,说自己赘肉横生,要马革裹尸,朱高燧怒发冲冠,尴尬不已,却还是换上笑容,拍着他的肩,温言说几句,卿家忠义,朕闻之久矣,此事需从长计议。
最恶心的是,这厮在自己的脚上流了不知多少鼻涕。
此后这几日,这厮把宫城当作了长城,又用了不知何物,反正是殷红的东西在宫中四处题字,都是他娘的蹩脚的不能再蹩脚的诗词。
再之后,跑去午门哭,跑去大明门哭,跑去神策门哭,这偌大的紫禁城就没有他不哭的地方,嚎丧一样,不晓得的,还以为宫里办了丧事。
所以朱高燧决心让徐景明禁足,他忍徐景明很久了。
只是对这宫中的暗示,徐景明却不管这么多,他狠狠的看了一眼这家人,气势汹汹的道:“本公爷操劳过度倒是真的,可是眼下是什么时候,这是国难当头啊,眼下这宫中是什么光景,当今陛下,这是忧心如焚哪,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你听说过吗?看到那公忠体国的牌匾么?这公忠体国四字挂在这儿,便是时刻提醒我,莫说只是些许的操劳,便是今日接近精尽人亡、油尽灯枯,但凡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本公爷就要随时为国分忧,为君解难,这才是忠臣应尽的本份,你们啊你们,真是糊涂,以为有一点点小小成绩,就沾沾自喜,本公爷在广州,确实立了大功,可是这算什么,这些许功劳,难道就能因此让本公爷骄傲自满?休要说话。备车。”
所谓广州城的大功,却也是有由头的,徐景明虽是灰溜溜的跑回来,可是作为‘公忠体国’‘义勇双全’的定国公,怎么可能临阵脱逃,翰林院里早就为定国公解释清楚了,当时赖俊逃之夭夭,各营大乱,是定国公连夜点齐了兵马,在贼军之中,杀进杀出,浑身是血,依旧手刃贼军数十,厮杀一夜,力竭之后才被亲卫救出来,所以定国公非但无过,反而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