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一半,徐景明不给他任何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截了当的道:“本公爷也不想来啊,谅山军势如破竹,咱们数十万大军溃不成军,若是不来,这不是找死么?”
“什么……”游击呆住了,他万万想不到事情糟糕到了这个地步,于是脸色苍白,身如筛糠。
徐景明紧接着便破口大骂:“说来说去,还是赖俊那个混账王八蛋惹出来的事,他急于求成,又是要整肃,又是说要攻城,立功心切,乃至于将士们怨声载道,那谅山军见状,便出城夜袭,本来这夜里还可以稳住,偏生弟兄们怨恨赖俊,竟都不肯出力,于是乎一窥千里,哎呀呀……国难思良将,事已至此,朝廷竟委了这么个昏聩的东西来掌兵,这还教人活么?本公爷听说他一听到警讯便带着亲卫逃之夭夭,吓,什么狗东西,他逃得比兔子还快,大家还有心思去迎战么?我徐氏一门世受国恩,怎能看得下去,这件事绝不能干休,我已准备好了,管他那赖俊是不是受陛下信重,此番要星夜回京,无论如何也要告他一状,如今是功败垂成,朝廷危如累卵,咱们这些有识之士岂可放任这等人位列庙堂之上尸位素餐。”
徐景明义正言辞,眼睛通红,一副恨不得要吃掉那乱臣贼子血肉的样子,握紧了拳头,振振有词的继续道:“我和赖俊那狗贼不共戴天。”
游击还是说不出话来,今日得到的消息太多,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而此时,只见徐景明负手而立,头仰四十五度角,满脸惆怅,清澈目光看向天穹,天穹处云彩飘飘,洁白如玉,他慢悠悠地道:“晚食甘于粱肉,徐行稳似轩车。直须朝暮苦驰驱。指望凌烟高处。前日丰碑旌表,今朝贬窜妻孥。喜为正直怒奸谀。自古忠臣良苦。哎,好诗,好诗,此诗正合我的心意,此番,本公爷就要用良苦之心,以身劝谏,非要这奸臣贼子,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他说罢,吩咐一声:“去,给我寻盆温水,本公爷一路行路,要泡泡脚,再准备饭食和马料,寻几个营妓……罢罢罢,如此国难之际,岂可iao妓,这就不必了,还是留着兄弟们用吧,将来这韶关岌岌可危,正需将士们用命,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样吧,你看看关隘之中是否有良家妇女……”
他吩咐罢了,那游击还没有回过劲来,天可怜见,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思招待徐景明,广东大营没了,那贼军岂不是须臾之间要直抵韶关,这……
……
徐景明刚走,紧接着,又是一路路败兵到了,来的也是个游击将军,此人入关后才长长松口气,这一路可谓是风尘仆仆,却又风声鹤唳,一路逃亡,端的是心惊肉跳,不但要提防追兵,甚至还要躲避乱兵,如今这个地步,乱兵们无人管束,才不管你是不是游击,红了眼睛,宰了你也是没商量的。
而到了韶关就安全了,这脚一落地,打探之下,才知道徐公爷已经走了,说是要去告御状。
游击将军这才开始想到善后事宜了。
不得不说数十万大军就这么一下子摧枯拉朽,这满大营的将帅,谁都有责任,责任当然是有的,可问题就在于,这黑锅给谁背的问题。
游击将军听到一些传言,说是东大营那儿先溃败,是定国公先跑的路,现在定国公去告御状,傻子都知道,这是要让那赖俊背黑锅了。
想到这里,这位游击将军不禁苦笑,他很快明白,定国公其实很聪明,眼下这个时候还真得有人倒霉。
只是这事儿太大,到时候他这败军之将回到了金陵,到底怎么个交代,却还是细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