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非常明白,伪学不伪学,根本的问题不在于这陈学的言论有多惊世骇俗,而在于天子,当今天子,很有自己的主见,正如那些掮客、那些巨贾、那些陈学儒生一样,他们的利益在那里,所以他们的屁股,自然而然的也就选择在了那里,根本的问题就在于,天子的利益是什么。
郝风楼眯着眼,不禁在思量。
而这时候,最新的消息又到了。
周司吏一点都不敢怠慢,作为郝风楼的心腹,他知道的事,远远比其他人要多的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这件事,可能牵涉到赵王,最后也可能株连到郝大人,赵王没了,郝大人若是也完了,他这个司吏,怕也完蛋了。
许多事,本就是休戚相关,周司吏自认自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可是神仙打架,即便是余波,也可教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他急匆匆的进来,合上了门,锦衣卫的出身,让他显得格外的谨慎,看了郝风楼一眼之后,他从容不迫的道:“大人,最时新的消息,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会同右都御史吴中弹劾刑部尚书周力帆无所作为,昏聩无能,奏书已递进了内阁……”
郝风楼手抚着案牍,眼眸一闪:“好大的架势。”
这个架势确实是大,这一来,便押上了都察院的两个巨头。无论是陈瑛还是吴中,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小角色,地位崇高,而且这两个家伙,偏偏还深受宫中宠幸,尤其是那陈瑛,自从永乐任用他为左都御史之后,他掌管都察院,弹劾了许多勋贵,不少人,都被他整死。当然,其实陈瑛的职责和郝风楼大体相当,都是天子剪除一些大臣的工具,可问题在于,锦衣卫是按差办事,上头有吩咐,大家才去做。这位陈大人却不一样,他却是将折腾当成了自己的喜好,不但擅长痛打落水狗,还特别能战斗,每日揣摩天子心意,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以往的时候,整人往往是徐徐图之,先是让一个小御使先动手,之后再层层加码,可是似今日这般,直接就两座大山压过来,不给任何喘息空间的,却是难以预料。
说穿了,似陈瑛和吴中这号人,无非就是玩期货的高手,他们要玩的,就是一个预期而已,太子迟早要登基,现在不趁此机会,给太子殿下卖个好,更待何时,这从龙之功,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自己不抓住机会,更待何时?
“大人,依学生看……”周司吏踟躇着道:“现在这朝野,虽是陈学的事议论纷纷,可是都察院动手,竟是先从刑部入手,似乎……别有用意。”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当然,先弹劾周力帆昏聩无能,周力帆为何昏聩无能,无非是广西的事处置失当而已,这就是拔萝卜,先把萝卜拔出来,才能顺道把泥一道带出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看上去不是对陈学动手,不是对赵王殿下和本官敌对,其实,他们已经决心杀人灭口了。”
周司吏叹口气:“陈学的事,牵涉到的厉害太大,不知大人有什么打算?”
郝风楼微笑,指了指天,道:“什么打算都没有,唯一一个,就是这天子怎么想罢了,你不必着急,有什么消息,立即传报就是,天塌不下来。”
越是危急万分的时候,郝风楼就越显得淡然,不是他不紧张和害怕,而是这样的情绪对解决问题于事无补。
周司吏淡定了一些,颌首点头:“学生待会儿,得去和都察院的一个司吏吃酒,昨个儿晚上就邀了他,大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