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如沐家、张家也绝大多数如此,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而郝家是新贵,这新贵若是迈不过去一个坎儿,家业就未必能保全,而这道坎,就是与宫中的关系。
所谓伴君如虎,这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若是对解缙甚至于郝风楼这样的人来说,这等新贵,天子若是突然对你深痛恶绝,也不过是一道旨意下来,便可教你阖族而亡,明初时的蓝玉、胡惟庸,尽都是如此,可若是徐家这等,即便是天子再如何痛恨你,即便是天子打算敲打,那么求情之人,也是络绎不绝,而这些人,偏偏都是天子的近亲,天子又能奈何,是以靖难之役,那徐家的老大徐辉祖曾与朱棣刀兵相见,朱棣入京登基为帝之后,徐辉祖避而不见,一副前朝遗老的姿态,让朱棣颜面大失,这天子还不是乖乖给徐家诸多礼遇,也绝不肯对徐辉祖给予什么严惩,几次放低姿态,指望他能回心转意,假若是方孝孺这等人,早就杀了一百次也有余了。
陆妍儿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正因为明白,也知道这对郝家的重要,因而对荆国公主下嫁,是带着几分期许的。
因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生是郝家的人,死是郝家的鬼,郝家的荣辱,便是她陆妍儿的荣辱。
唯一的担心,或者说自己的私心,便是自己诞下的孩子的问题罢了。而现在,一切的问题,迎刃而解,宫中的意思,已是显而易见了,见了这幅字,陆妍儿有落泪的冲动,差点儿喜极而泣,旋即露出笑容,道:“勤民么?这名儿好,郝勤民,好勤民,好生勤政爱民……只不过,有些犯忌讳罢了,寻常人家,哪敢取这样的名儿,哎……这陛下洪恩……”
郝风楼却是苦笑:“其实,为夫也不知,这陛下打地是什么算盘,我看他是别有所图,这些话我当然不敢和外人去说,也就家里说说罢了,总是觉得,事情不会有这样的简单。一言以蔽,这对我们不坏,至于凌儿那儿,却不知有什么想法,你平日与她要相互敬爱,她性子有些孤傲……”
陆妍儿生了儿子,如今又吃了一颗定心丸,心情自是大好,甚至巴不得自己的母亲来探望时,和自己母亲说了,那陆老夫人,也是这么个意思,在妍儿面前,多次提及这件事,也是掩不住担心,陆家虽然也是豪门,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谁能和皇家争权夺利,见母亲怅然若失的样子,陆妍儿也是难受的很,如今倒是巴不得将消息递过去了。
陆妍儿连忙道:“我自是晓得的,当我是妒妇么?”
郝风楼却是抚额:“你若是一点妒忌都没有,为夫反而觉得苦不堪言了,你若是爱我,岂会一丁点的妒意都没有。”
陆妍儿脸颊绯红:“说东是你,说西也是你,我是学过女四书的,三从四德,不就是这样说的,女子不能善妒,否则,便是没有妇德,夫君,我想见勤民了,你叫人抱来,我想瞧瞧他。”
郝风楼点了头,连忙去了。
那小家伙刚刚出生,被人抱在怀里,当真成了万千宠爱的宝贝,郝家几代单传,如今终于又有了子嗣,这府中女人又多,每个人都宠溺着她,香香不必提了,便是凌儿,亦是禁不住想和她亲近,郝老夫人生怕府里的女婢不稳健,还特意请托了人,寻了个奶母,这奶母据说曾经是在宫中伺候过的,规矩守的多,从宫中遣散了出来,也不曾婚配,因而有不少人求告着请她。
郝风楼亲自抱了郝勤民,见他眼珠子黑漆漆的瞪着自己,刚刚出生,眼睛却已开了,只是那带着粉红的皮肤却还没有张开,皱起来,像个小老头子,头发上的胎毛还在,搭在头上,撅着嘴,似在寻觅什么。
“哈……这个小子……”
郝风楼不禁轻轻隔着襁褓,捏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