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苦笑:“是不是,又有何妨?这土司在交趾是大爷,可是到了这金陵,就什么都不是。”。
杨士奇却摇头:“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勉仁这不是瞧不起神机卫,其实还是瞧不起那郝风楼罢了,其实那郝风楼,早已非吴下阿蒙了,而勉仁呢,却还和大多数人一样,用老眼光看人,其实这大可不必,无非,郝风楼不过是想他那神机卫多一些关照而已,这是什么难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非要和他为难?老夫说句不该说的话,这郝风楼再可恨,可是敢问,眼下你动得了他?动不了,既然不能动他,那么何必在这种小事上锱铢必较,这事儿害不着他,也掉不了他身上的肉,反而,糟他的记恨,老夫说这些,不是因为害怕他,而是管鲍分金、不计小节,在这种小事上使绊子,不值当,与其如此,倒还不如举手之劳,给他一点恩惠,让他惦记着你些许恩情,至于往后是你死我活还是不共戴天,那是以后的事。”
杨士奇捋着须,沉吟片刻:“所以……这事儿要办,兵部要办,你和老夫,也要亲手抓一抓,要办就办好,办妥当、办漂亮,只要是不是违法乱纪,能给方便的就要给方便,不妨这样,待会儿,我去兵部一趟,和那夏元吉说个明白,其他衙门,你来下条子。勉仁兄,不要负气,咱们是阁臣,若是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如何立足庙堂?哈……你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那郝风楼就要登门称谢了,你看,让人亏欠你一个人情,总比遭人嫉恨要好。”
杨荣哭笑不得:“理倒是这个理,可是这么做,不免被人笑作是狼狈为奸。”
杨士奇含笑摇头:“此言又差了,何为狼狈为奸?你我关心的,乃是交趾,这些神机卫的官兵,大多数都是交趾望族出身,难道给予一些优渥,都不成么?怎么就成了和那郝风楼狼狈为奸?若是有人乱嚼舌根子,那么这个官司,我倒是要和他打打看,倒是勉仁兄,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今朝已经不比往昔了,你我二人,还遭人恨呢,多个朋友,难道不比多个仇敌好么?”
第五百一十一章:结盟
杨士奇亲自去了一趟兵部,却恰好撞到了又来交涉的周司吏,周司吏自然上前见礼。杨士奇脸色冷漠,只是问他:“神机卫什么时候到,老夫屡在御前待诏,都听陛下问起,可是都说这几日就到,却为何姗姗来迟?”
周司吏道:“几处河道都结了冰,水路不通,所以迟了一些。”
杨士奇说话的时候,一边撇着眼去看那作陪的兵部左侍郎一眼,这位侍郎大人听到了陛下问起四字时,不禁恍然了一下。
杨士奇颌首点头:“哦,你不错,老夫倒是差点儿忘了,这一场雪落在了江右,看着是好,还能呈现点儿祥瑞,可是对寻常的百姓,跋涉的官兵,却未必是好事。哦,你是姓周?功名可有么?”
周司吏道:“是洪武十三年的秀才,考了几次省试,都是名落孙山,便心灰意冷了,举业固然是正途,可是家里,总得有米下锅,于是索性荒废了学业,在亲军中做事。”
杨士奇非但没有厌恶,反而笑了,打趣道:“这是经济之道,书中纵有黄金屋和颜如玉,就是偏偏哪,没有饭菜,不能填饱肚子,黄金屋和颜如玉,终究还是虚妄的,人嘛,总该实在一些的好,老夫从前在乡中,有个秀才,考了三十年,胡子白了,却还要去考,不撞南墙不回头,这自然可以说他是心志如铁,可是妻儿却跟着他遭罪,却也未必是大丈夫的行径,没什么不妥当。”
一旁的兵部侍郎听了,有些犹豫,却不知杨士奇,冒出这么些话,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不免被人诟病,举业这东西,可不是说着玩的,绝不可能一蹴而就,靠的都是屡战不败的决心,这倒好,杨公倒是鼓励大家荒废学业了。
杨士奇却不理他,继续问周司吏道:“神机卫的事,老夫略知一二,你来,也是为了这个吧。此事嘛……自然还要斟酌,这是兵部的事,老夫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是夏大人的事,老夫,岂可越庖代厨?不过你且安心,也不必成天来跑,关心此事的,也不是他一个郝风楼,言尽于此,周司吏,你且回去等消息吧。”
周司吏素来是和各个衙门交涉惯了的,只是这衙门里的事,尤其是牵涉到了部堂,你若是要和他客套,他比你还客套,可是想办事,噢,是这么一回事儿,这事儿咱们部堂管不着,想找管事的,出门左转,寻某某衙门去;什么,那边也说这儿来办,老兄,你这可就不知了,你们想要兵部供着,兵部也想供着啊,你就是想要金山银山,兵部会挡你们的道儿么?不会,不会,可兵部的钱粮哪里来的,户部啊,户部不拨钱粮,兵部又能如何?
可是现在,这内阁的杨学士,居然亲自过问,这就有点出乎周司吏预料之外了。其实何止是周司吏,即便是这位兵部是侍郎大人,脑子也有点儿转不过弯,越是不明白,他越是小心谨慎的琢磨,等到周司吏告辞去了,这位兵部侍郎大人便陪着杨士奇在部堂里检查了一下部务,杨士奇过问了一下北狩的筹备,兵部这边倒是按部就班,不曾有什么遗漏,杨士奇似乎很是满意,寒喧了片刻,决口没有提神机卫的事,随即便动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