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深深地看了纪纲一眼,他大致已经能猜出纪纲的路数了,自己升迁得太快,如今贵为同知,对纪纲来说,已经不再是拉拢的人选,反而还要适当地进行打压,可如何打压呢?自己终究是天子的人,要打压,并没有这样容易,所以纪纲才将这个麻烦推到自己身上,表面上说是他这都指挥使器重自己,而背地里的心思多半却是想让自己栽个跟头。
若是郝风楼在北镇府司里过于硬气,就不免要得罪几个同知和佥事,此外还有东厂甚至是都察院。可若是郝风楼软弱,就会被下头的人笑话,觉得你这人是个泥菩萨。
无论哪一个选择对郝风楼的影响都是巨大的,一个人失去了威信,被人看穿了手脚,即便天子有意让自己将来接替纪纲,可是没有足够的威望,下头不服,上头的几个核心人物不肯,多半也只能作罢。
纪纲这显然是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自己,使了绊子,偏偏还要一副赏识你的态度。
郝风楼心里吁了口气,他心知当年纪纲对自己还算不错。可是现如今却已生出忌惮之心,原因无它,无非是地位已经不同,如今一个颇有能力的小虾米也已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再不是那种被人拉拢的人了。
郝风楼没有再说什么,纪大人既然主意已定,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北镇府司掌下去。
纪纲又交代了一些细务,这才命大家散去,独独留下了郝风楼。
这锦衣卫中最大的特务头子和最年轻的同知此时在公房里相对而坐,纪纲面带微笑,淡淡地道:“郝同知,老夫一向很器重你,这一趟望你不要让老夫失望。今年以来,北镇府司难啊,可是再难,这么多兄弟指着我们吃饭,便是咬着牙关也要挺上去。此番老夫便是要磨砺你,将来老夫迟早要干不动的,依老夫看,这都指挥使将要虚位以待,除了你,再无其他好的人选了。”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重心长,并没有丝毫的作伪之意。
郝风楼却不敢相信这话,理由很简单,纪纲正当壮年,这些靖难的功臣特点也大抵都是如此,因为从龙之功,所以许多人都颇为年轻,并不是靠单纯的熬资历上来的,纪纲年纪不过四旬,却一副要交班的意思,自己能信么?假若纪纲再长二十岁,或许还有可能,现在……绝无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某种试探,或者是某种麻痹自己的手段。
郝风楼笑了,笑得很是真挚,诚恳地道:“卑下何德何能,当不得大人谬赞。”
纪纲意味深长地看了郝风楼一眼,似乎想将郝风楼一眼看穿,见郝风楼如此谨慎,便哂然一笑道:“好罢,那么老夫就将这烂摊子托付于你了。”他故作玩笑地继续道:“若是出了岔子,到时底下的弟兄们都说老夫识人不明,老夫可要唯你是问。”
这是一句玩笑,可显然又不是玩笑,只不过借着玩笑为以后买下伏笔而已。
郝风楼颌首点头道:“卑下敢不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