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杨士奇没有动。
其实从那一日在内阁之中,与解缙唱反调起,杨士奇就已经明白,他已经没有了退路,没有退路,就只有一往无前,这便是整个游戏的规则,在这个游戏规则之中,每个人的背后,都是万丈深渊,想要生存,想要一步步攀上高峰,就要不择手段,就要采取一切办法,去削弱别人。
他身子很孱弱,可是此时,却颇有大臣仪容,长身而立,双手负于身后,衣袂被这热风吹撒的飘起,在他的脚下,是潺潺的流水,即便是水流,却也仿佛煮开了,翻滚着白沫。
他屏息等待,并没有半分的惬意,解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强大的敌人,这个敌人得到了天子的信任,得到了太子的支持,有无数的乡党围绕在他的四周,朝中大佬,各部尚书,也绝大多数,都和他有牵连。
对方这样的人,当然不能掉以轻心,可是,杨士奇毫无畏惧!
毒辣的太阳,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可是这内阁本并不起眼,早已被人认为是萧规曹随,是无关紧要的人物,今日,却出奇的平静,即便是他不得不眯起眼帘,来遮挡外间的刺眼光芒,可是那微微显露出来的那么一点点眼仁和幽邃瞳孔,照旧带着无穷的神采。
……
暖阁。
朱棣已经做好了布置。
他敲了敲案牍,看着暖阁中的重臣,慢悠悠的道:“今日这件事,谁都不许透露,你们皆是朕的左膀右臂,有些话,朕索性也就说了。”
他没有迟疑,见所有人一副洗耳恭听之状,启口道:“井田的旨意,要先遮掩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解卿到时候再来上书一封,解爱卿,想来明白朕的意思吧?”
解缙如何能不明白,今日陛下大发雷霆,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所谓井田,说的好听,其实无非就是打劫而已,打劫交趾的‘士绅’,来安抚底层的百姓,同时充实国库,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可是要打劫,就得先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至少,也得让被打劫的人事先没有防范。一个月之后,所有事都已经布置妥当,屠刀在手,到时解缙上书,发动群臣‘力争’,天子再顺坡下驴,这事儿,也就定了,等到一纸诏书飞马送去交趾,他们便是不想将田地交出来那也不成。
在这方面,朱棣显露的极为老练,终究这种事算是他的本行。
解缙忙道:“微臣遵旨。”
朱棣微微一笑,便轻松下来,无论如何,一块大石,总算是落定了,朱棣不由道:“不过……若是当真实施井田,这郝家,也要给予一些优渥,不妨如此,到时分一些田庄,给郝家吧,郝家父子,在交趾努力经营,这交趾长治久安,离不开他们。尔等,退下吧,朕要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