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日之后,一大清早,乌压压的人便已在东门汇聚了。
清化府的府城规模不小,虽然比不上大明的省城,可是作为安南第二大城市,亦有城门五座,门楼亦是气派无比。
其实除了受邀的名士、儒生、士绅、商贾之外,还有他们的家眷,他们的仆役,甚至是车夫、护卫人等,单单这清化府就足有近万人,那一辆辆大车都装得满当当的,单单大车就有数千之多,里头到底堆积了多少东西,那么也只有天知道了。
天还没亮,众人就已经携家带口来了,相互寒暄,偶有认识的不免相互作揖,不过大家的脸色并不太好,也不见有人欢欣鼓舞,背井离乡,将老祖宗的土地和宗祠留在这里,终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至于到了谅山,虽说会有照拂,可是到时到底是什么光景,又有谁知道?
所有人都有几分茫然,还带着几分顾虑,即便是黎洪也是如此。
昨日的时候,他还迫不及待,希望带着家人离开这是非之地,今儿大清早便带了男丁去了祠堂拜祭先祖,叫人收拾了祖宗的灵位启程。
他的心情却是猛地低落下来,即便知道去了谅山会有善待,黎家携带的数万真金白银,还有诸多值钱的字画和银器到了谅山,继续如他的祖先一样衣食无忧,可是他望着这座老旧的城市,看着斑驳的城墙,还有那已是脱了漆的城门,心情失落到了极点。
人群之中隐隐传来几声女人的恸哭,接着便有男人的声音道:“哭个什么,嚎丧吗?念着这儿有什么好,还记得阮补之乱吗?那时候,死了多少人?现在咱们是去避难,你却哭什么?女人家就知道如此,一路上若是这样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像什么话?”
那哭声立即轻了。
呵斥她的男人,脸色却依旧是阴沉,他虽是说得振振有词,可是大道理是一回事,真要背井离乡又是另一回事。
紧接着,终于有人来了。
来人骑着快马并没有背着火铳,而是腰间插着一柄直刀,穿着鱼服,总计三人,他们旋风一般到了这里,落下马来,为首一个快步上前,与凑上来的人抱了个拳,道:“让诸位久候了,卑下奉禄州侯之命前来护送诸位北上,诸位可准备好了吗?时间紧迫,就不点卯了,料来不会有人混杂进来,我等立即出发,速速动身吧。”
众人见了来人,不由放了一些心,纷纷客气道:“多谢将军。”
其实这人哪里是什么将军,不过是火铳队里的一个寻常火铳手,火铳队总计出动了一百多人,分发各地,名义上是护送大家北上,以防沿途的宵小或是叛贼,其实这不过是个借口,他们身上带着禄州侯的印信,请沿途关卡的兵丁高抬贵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公文,都可以以备不时之需。
浩浩荡荡的人群已经开始起程了,无数辆大车在人群的拥簇下,徐徐沿着大明新修的官道一路向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