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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知一个对自己有戒心的人,当自己去旁敲侧击的时候,他非但不会表现沉默,反而会谈兴正浓,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也需要借着‘闲聊’来试探自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他的马脚,更想知道,自己查到了哪里。

而且,郝风楼把握住了这朱谦的心思,此人对自己越是警惕,就越加不敢说假话,只要自己不问到核心的问题,至于如何造船,他必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此人十分谨慎,一个谨慎的人,怎么会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说假话,一旦被人识破,那么他的信用值,在郝风楼心里就彻底破产,到时候郝风楼旁敲侧击其他核心的问题,自己想要误导郝风楼,郝风楼会相信吗?

这一个月来,其实都是心理战,造船,尤其是造宝船,这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东西,而唯有这位久在船厂的郎中,却最是知根知底,不得不说,朱谦算是一个能干的官员,这和绝大多数官员不同。

甚至于……郝风楼并不愿意将这个人置之死地,只是可惜,事到如今这个地步,郝风楼已经不打算再留他了。

“你们说……放心,本官为你们做主,你们怕他?你们为何怕他,他不过是个五品的郎中,他算是什么东西?本官保证,明日之后,你们便再看不到他,更不必担心他报复。此人这般对待你们,你们还要遮遮掩掩,想想你们的孩子,他们的在天之灵,愿意看到你们如此吗?”

郝风楼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

一个船匠老泪纵横:“大人做主,小人……小人不过是个匠户,打小,就在这船厂做工,大人想必知道,在这船厂,匠户就是猪狗,人家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一个帮工,瞧你不顺眼,也可以让你往死里打。不只是小人,即便是小人的妻女,又何尝不是如此?咱们世世代代,都是如此,都住在这船厂,永远都不能脱籍,永远都要看人眼色。”

“建文二年,这朱郎中,突然派了人来,说是要让小人的女儿,去服侍上官,其实……这种事也是有的,匠户人家,没有别的出入,能让女儿去给官人为仆,也算是一条出入,当时小女不过十一岁,我和他娘商议之后,便送去了朱家,可是此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说到这里时,这船匠已经老泪纵横,道:“谁知……谁知……后来,女儿再没有了消息,我托人进府去打听,里头的人说,并不曾见到小女,于是小人便生出了疑窦,后来才知道,原来像小人这样的,不下十人,许多人都是送了子女去,紧接着便无影无踪,再没有任何音讯。小人急了,四处去问,四处去打听……后来……后来倒是有个深知内情的,总算隐约透了消息,叫小人们死了这条心,说是……说是这些人……都送去做了药引,已经……已经……没了……”

其他几个匠人,顿时滔滔大哭,料来他们的情况也是相同。

郝风楼喝问道:“药引,什么药引?”

“小人并不知道,只是听说,建文年的时候,有些大户人家,要养颜,所以须童男童女的心去做引子……”

郝风楼冷笑:“那么,是谁告诉你,他们做了药引?”

“胥吏吴明,此人曾给朱郎中办差。”

“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