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今日追究,那么这些人,只怕非要一锅端了不可,那么,其他人怎么交代?想想朱能,朱能待他张辅可是不薄,看在张玉的面上,假装告病,也要将这安南的桃子让给张辅,这可好,人家这般待你,你反过头来,就把人家的老下级收拾了,你教朱能情何以堪。
还有邱福,邱福平素里,就和张辅的关系极好,经常走动,你把人家提拔来的人干掉,往后回到京师怎么相见?
至于太子和汉王,那就更不必提。
就说那几个从前父亲大人的老部下,平时可没少照顾自己,都是自幼带着他练习弓马的,逢年过节,都是少将军少将军的叫着,提着各种礼物来探望,难道你能抹开面子,治人家的罪?
若张辅不是勋贵出身,出身布衣,与军中的人没什么瓜葛,或者是个文官,是委派来督军的大员,又或者受命于某个太监,这事儿咬咬牙,顶着天大的干系办了也就办了,正如那每日自称我是起点风少羽有本事你来打我啊的逗比一样,无非就是捅个马蜂窝,遭人记恨而已。
可是张辅不同,他的出身就意味着,他绝不可能对这些人动手,他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这些‘叔伯’的照应,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时候对他们翻脸,他张家从此之后,就不要再立足了,只怕自己的老父在天之灵,都要吐出血来。
张辅的脸色苍白,恨不得想直接把郝风楼砍了,这心里的怒火可想而知,敢情人家压根就是在戏耍自己,可是偏偏,他的怒火无从发泄,这郝风楼还一副作死的样子,道;“将军忠良之后,刚正不阿,卑下佩服的紧,这几年,军中确实出现了一些乱象,现在将军既然打算清查,卑下虽然也牵涉其中,可是心里,却也为将军高兴,将军……”
张辅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在不愿和这郝风楼打交道了,自从见到了这个家伙,自己就没有一天的好日子过,现在这家伙口称什么刚正不阿,简直他娘的就是一巴掌一巴掌脆生生的打在自己的脸上,可他却不能动怒,反而厚着脸皮,把簿子压一压,立即做出一副老官僚的样子,淡淡的道:“你说的有理,你既已知错,嗯,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军中的乱象,本将军也有耳闻,每每想起,也是寝食不安,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嗯……很好,本将军定要抽丝剥茧,好好的清查一番,不过……时间仓促,却是不能用之过急,陛下不是经常说吗?治大国如烹小鲜,这治军其实也是如此,慢慢来吧,你既然已经改过,那自是好极了,你是有功之臣嘛,是人就会犯错,终究,郝佥事还是瑕不掩瑜,这件事,暂时就如此吧,你这簿子,好生收好,本将军已经知道了,将来回到京师,肯定要找个时间,奏请陛下,恳请圣裁。”
张辅可一点都不傻,他若是傻,也不可能有今天,即便他爹是朱棣,也绝不可能坐上征夷将军的宝座。至于政治嗅觉,虽然不如那些花花肠子的大臣灵敏,可是自幼耳濡目染,也绝不会差,这个马蜂窝,当然是离的越远越好,他现在只恨不得一脚把郝风楼踢飞,然后立即回到他的迈州,从此当作没有发生今日的事,宁可自己是瞎子聋子,这里发生的事他一丁点都没有听到和看到。
第二百九十章:做坏事要高调
世上的事,无非就是一体两面,所谓良心和权利而已。
良心二字,嘴里说出来的人都是有若泰山,其实却比草纸更轻薄一些。
张辅不是一个坏人,可是他绝没有冲破这肮脏利益关系的勇气。
于是他十分明智的选择装傻。
只可惜郝风楼比他更傻,傻到无可救药,听了张辅的话,郝风楼不由道:“将军啊,话虽如此,可是卑下的良心委实不安……”
张辅已是最后一点耐心都失去了,勃然大怒道;“你休要再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郝风楼,本将军今日来,并非是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来兴师问罪,这其一,是你到了迈州,而本将军近日事务繁杂,一时抽不开身,不能来见你一面,一叙旧情,实在是有些颜面过不去,因此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来见你一趟。这其二,便是令尊此次征南,立下大功,本将军准备在军功簿上,狠狠添上一笔,以他的功绩,名列军功前十,想来不算什么,你是他的儿子,本将军算是给你来报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