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灯下,认真的考虑着。
曾惜手里有两个集团项目在运转,她其实是有前瞻性的,最近总是尽量带着嘉阳一起完成。因为无论是跟着芳姐还是去邱总的新项目,她要转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毕竟跟着老韩这四五年,也抱怨过无数次他老奸巨猾,他瞻前顾后,他外强中干,可他终究是个深谋远虑经验丰富的老领导,于她有知遇之恩,临走前,她兢兢业业不能坑了他,一定要把后备人员替他准备好。
嘉阳是个很不错的第一梯队候补人选,曾惜甚至想好了举荐他的理由,其中重要的一条,便是他的性别优势。目前厦门的hr团队里,女性占比太高其实不利于团队运转的稳定。关于团队的人员分析他们是做过专题项目的,老韩心里一清二楚,所以他不会拒绝。
转调的面谈比曾惜想象的来得早,陈卓头天晚上和她商量说,能转到邱总那边当然最好,但目前来看,转调的机会只有一个,恐怕势必得先跟着芳姐。曾惜自己觉得没什么,她之前也和芳姐合作了多回,并没觉得她像传闻中说得那么苛刻严格,芳姐为人还是很正面的,只是敬业的工作态度让人望而生畏。特别她离婚后更加把工作当成她人生的主战场,于是各种风言风语就排山倒海而来。从这个角度看,职场的这些男人和女人们,内心真不善良。
曾惜靠在床头上听陈卓继续说着:“不过,没关系,我问过邱总了,新项目要正式运转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正好,也给芳姐缓冲一下。等你怀孕生孩子休产假,她那边也还是要找合适的人来替你,再等你产假结束,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去邱总团队,大家都没什么话说。”他筹谋得环环相接,公司培训的三年&五年规划,他真是深谙其道。
曾惜听着在心里自叹不如,忍不住问他:“怀孕生孩子休产假,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时恐怕新项目都量产了,邱总等得了么?”
他转头过来,问她:“所以你没听懂么?我们得尽快生孩子,这是大势所趋迫在眉睫,明白么?”
他说得这样理直气壮。逼得曾惜有点气短,她争辩说:“上次妈妈还说,让我们自己决定呢!”
“妈妈是不好意思催你!”他说着话,伸手去关床头灯。
“那妈妈催你了?”
“那你是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假话?”
“哦那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嗯,那就不要说了,我们来干点要紧事。”
所以,曾惜四月底就和友欢交接,坐在上海人资的办公室里了。欢哥果然是最佳拍档,移交过来的资料和清单做得简单明了,曾惜接手过来非常顺利。
她衔接新团队的这几天,正好赶上陈卓前往日本出差。陈妈妈便叫曾惜住在家里,对他们公司的人性化管理赞不绝囗,连夸了好几天,简直叫人觉得,不为了这样好的组织拼个肝脑涂地都对不起人家一片殷殷盛情。
然而看到曾惜好几个晚上在房间里加班,有时晚上十点多钟还会接到领导电话。他们老两口站在房门边张望两眼,又连连摇头,觉得这个,这还是,有得必有失的,不能一足而论。
陈卓到日本的当天,先和堂姐见了个面,拿到了宫岛附近那家天妇罗小店的地址,和堂姐交流了一下想法,他们都很谨慎。堂姐劝他,先不要说明来意,随便聊聊,看看对方的情况再说。
陈卓心里也清楚,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他本来安排了最后一天的时间空出来办自己的事,然而头天晚上,他实在觉得心里没底,不知道明天的事情能不能顺利,所以把手头的一点工作交给组里的同事,自己在傍晚时分,赶到宫岛附近的小街。那一带是原住民和游客聚集的地方,他借着夜色跟着人群在街面上缓缓走着,偶尔抬头辨认店招。
那家小店挤在几家大的居酒屋中间,看起来狭窄的一个档囗,门头灯下面挂着一盏竹木灯笼,亮着白光随风有一点荡漾。
他站在斜对面看了一会儿,那店堂里是温暖的色调,东西两边各摆了一排木色的桌椅,坐着不多几位客人。中间的过道上有位年轻女人,系着带花边的围裙,来来回回的端着木托盘为众人服务着,她微微弓着身小心翼翼的姿态,有着日本人特有的谨慎与客气。
她应该是堂姐说的,老板娘的儿媳佳子,那么老板娘也肯定在店里。他斟酌了一会儿,穿过小街,走进那家小店去。
店里很安静,像是重新装修过,做了一截很时髦的半开放式的玻璃厨台,能看到那后面站着的忙碌着准备食物的主厨,她低着头,看不清眉目,穿着一身白得一尘不染的罩衣,在翻着浪花的油锅前专心致志的做着料理。他本来坐在靠门的座位,想了想,又换了个更近的位置。佳子走过来请他点餐,他懂一点日语,随便点了店里的招牌。佳子向他点头致谢便走了回去。